“第九十三个……”
地底避难区。
推车停在榕树守卫脚边,尤利卡直起酸痛腰肢,等待活树垂下纸条,像是孩童抓起一块糖果般缠绕五六吨的砖岩堆在旁边,等待凑其数量一起带走。
“你在数什么?”
旁边准备接替尤利卡正在熟练流程的兰斯尽量让自己不抬头看榕树守卫,小声问道。
“我运了多少块,你也想数?”尤利卡摇晃腰肢:“起码十几个人在做一样的活,我们今天运了有多少块?上千块?”
兰斯摇头,腮肉随着晃动:“不想,以前我每个月数20个数,1个数是饿一天的意思。”
计数对兰斯而言是铭刻进灵魂的痛苦。
尤利卡没说什么,拍了拍兰斯肩膀,带着推车回到热火朝天的施工地。
“你不回去休息吗?”兰斯发现尤利卡没有离开的意向。
“搬够一百块再回去,晚睡一会儿没什么。”尤利卡不在意地哂笑,改变话题:“你觉得神殿建好后我们有机会参观吗?”
“参观?脑袋不想要了?”
兰斯还未说话,扛着工具经过的邻居于勒嚷道。
“反正被污染也不会死。”
营地居民对教徒的排斥日渐减少,尤其在“无法磨灭的爱恋”事件发生后,他们对人类生涯结束后的“新生”变得有了些期待。
“但神殿藏起来不让我们看到一定是为我们好。”于勒没有停留,很快走开。
“兰斯,你觉得呢?”
尤利卡试图从刚认识的居民身上找到认同。
不过他在意的是另外方面:“玛瑙湖的水我们还能喝吗……”
“我无所谓,而且驱魔人会想办法解决污染的。”尤利卡回答。他又不是那些贵族富翁,患有洁癖的人要么适应它,要么去死,没有第三种选择。
“我的意思是会不会禁止我们用玛瑙湖的水?再也不能像现在拿来喝和洗衣服……”兰斯仰头望向头顶幽暗的岩壁顶端,仿佛穿过厚厚岩石层看见幽深玛瑙湖底建筑的神殿。
“来搬石头!”
响起地喊声打断正要说话的尤利卡和想象的兰斯,他们把推车退到新的砖岩边,合力将垫着原木的打磨好的砖岩推上推车。
“我想绝对不会。”
尤利卡和兰斯一起推着吱呀作响的推车,斩钉截铁说道:“驱魔人不会那么做,他的盟友也不会这么做。”
盲目信任陆离几乎是所有人类具有的“美德”,起码在主眷大陆是这样。荒芜之地的人们可能会稍微有些不同看法……
他对思索的兰斯说:“别瞎猜了,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能做的事,其它问题让驱魔人帮我们就好……
“我们不能总依靠驱魔人……”
“所以我们除了做能做的事还有学习,我要成为药剂师……第九十四个!”
三十分钟后。
搬完第一百块的尤利卡和兰斯与其他人告别,跟随零零散散的居民踏上漫长台阶。
重回地表已是繁星攀上头顶之时,尤利卡微张着嘴仰起头,像往常般渴望而围聚地沉浸在浩瀚星河的壮丽与神秘。
擦肩而过的居民让他恢复清醒,随着人群前往夜幕下的广场享用晚餐。谷躌
周围传来忙碌一天的人们的闲聊,尤利卡安静地听着,安静地进食,然后披着夜色回到安静的家。
窗外星辰散发的微光让寂静房间显得孤独,某种程度来说尤利卡更喜欢白天和劳作——那会有人陪他说说话。
枕着夜晚的静谧与安详,玛瑙湖营地里的一名普通居民逐渐进入梦乡。
……
“4月14日……”
来到湖心岛小屋聆听计划的“艾琳娜”因这个时间失神:“那是吾妹的生日……”
那天是艾琳娜的生日。而此时此刻,她早已深陷漩涡之地,成为漩涡的一部分。
这种巧合像是某个让人悲伤的遗言。
首先被悲伤淹没的就是扭曲身影。“艾琳娜”的轮廓渐渐模糊,犹如破碎镜面倒映的景象。
“菲罗琳娜……”沼泽之母呼唤被痛苦包围的扭曲身影:“坚定意志,我们所行所举就是要打破漩涡,解救你的妹妹。”
“艾琳娜……可能死在与余烬区的对抗。”
“伱应该对你的妹妹多谢信任……”荆棘之冠传出沼泽之母的低语:“她在等待我们,她知道怎么做……”
扭曲身影在安慰下逐渐平复情绪,溢散气息触须般缩回身躯。
“神殿建成还要多久。”陆离在这时问。
“也许一周,也许十天。”
“只是石料搭建不出神殿,你需要工匠帮你将砖岩变成建筑。”
“吾一些信徒曾是工匠,它们知晓该如何做……”
信徒们不会忘却人类时的记忆,所以同样可以将它们视作获得力量的人类。
看来神殿建设不需要地面上的人们过多操心了。
开始制定计划这天,玛瑙湖营地多出一个新职务:观察以漩涡之地、余烬区、其他禁地为主的旧贝尔法斯特废墟。
这份职务被陆离交给曾以“护卫”身份来到光明之地的骑士团小队——他们到来后就被当做普通居民丢进居民区,和其他人一样接受劳动和学习安排。
让这些恪守戒律且具有战力的骑士当成普通居民对待显然是种浪费。
尽管让他们只是留在营地观察同样是浪费。
次日中午,十名见习驱魔人相安无事回到营地。
他们受到英雄般款待,哈德斯甚至为每个人做贴面礼。他们有些不习惯,但还是接受这位可敬的驱魔人、长辈、老师的亲近。
给予他们几天休息时间,陆离随后受沼泽之母邀请前往罗兰公主别院,参加两位神只的下午茶。
引路的女仆退去,沼泽之母走近陆离,披洒微光的美丽轮廓因甲壳低矮,脸颊贴近陆离。
两张脸庞即将触碰时,陆离后退躲避祂的贴面礼。
“这是表达亲近的方式,为何拒绝吾……”沼泽之母不解。
“我不习惯和他人过分接近。”
“谨慎的驱魔人……”沼泽之母恢复笔直,俯视伫立的平静陆离。
然后荆棘之冠垂下枝条,轻轻触碰陆离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