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珍知道陈绣花为什么哭,她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好在艾草青绿,自带一股凉爽。
既然陈绣花不说为什么哭,梁玉珍也不去问。人伤心会哭,开心会笑,再平常不过。能哭出来的事情也不至于太伤心。
“反正我跟他也没扯证,不过是他屋里一个姘头而已,过后我叫他收拾被褥搬到你那里住算了。”陈绣花哭够,终于肯开口对梁玉珍说话。
“腿在他身上,他要来就来,我管不住,被褥就不用带来了,我家就一张床,没其他地方搁。”
“你管不住但你可以拒绝。”
“我干嘛要拒绝,你都说你是他屋里姘头,我算是他外面的姘头,咱本来河水不犯井水,屋里的事我不管,你却要管屋外的事。”
“你还要不要脸,有本事你住在屋里头,看看村里人怎么评理。”
“我干嘛要住在屋里去,我也不要什么名分,自然也不在意村里人怎么说。无所谓了,日子过一天是一天,怎么开心怎么过。现在我只知道他让我开心,就知足了。”
“不行,我绝不会让你抢走他,我在屋里熬二十多年,我不甘心。”陈绣花突然大喊,既伤心又愤怒。
“哦,原来你在熬,我看你这二十年是在享受,屋里有这么好的男人,你竟然说熬。
再怎么说他也是村长,在村里数他最大,如果让村里人知道他身边的女人,日子熬着过,他的脸面何在。
其他男人会说,连村长的女人都无法开心过日子,那我的女人做牛做马也不为过。”
“我怎么不能说熬,我受了多少他的折磨你不知道,偶然去一趟你家,你当然以为享受,平常在屋里头,煮菜稍微咸一点,或者淡一点,他都来一顿毒打,这还不能说熬吗?”陈绣花越说越委屈。
“我真不明白,既然你都熬得那么辛苦,那就让他出来呗,怎么他去一趟我家,你就要大哭呢。”
“我不甘心,既然都熬那么久了,当然想熬出头,熬得无头无尾,你甘心吗?”
“你就知足吧,好歹在在屋里有恃无恐,不像我在外头的,来一遭都偷偷摸摸。”
“偷着才乐呢,怎么刚才歪腻在一起足有两个小时,平常在我身上可没那耐性,这不是故意气死我吗,我开始安慰自己不要紧,他进去一会就出来,如果我不拍门恐怕要过夜。”
“你挺有心计的嘛,我就说了平常跟你走得不近,怎么约我去摘野菜,你支不走他,就支走我,你挺歹毒的。”梁玉珍被人算计,心里多有不爽。
“没错,只要你们两个不在一起,我就放心。”
“我们不过是在一起聊聊天,谈谈地里的庄稼,春天该怎么播种的事,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梁玉珍刚说完自己都不相信,忍不住笑出声。
想起刚才还跟陆景川依偎在一起山盟海誓,此生不换。不过前提条件是梁玉珍得在墙根铺一层厚厚的稻草,他们的誓言才生效。
但梁玉珍没答应,虽然她时不时跟陆景川在一起,但从未被人抓住把柄。如果在墙根铺一层厚厚的稻草,等于向全村人告示:欢迎大家来翻墙。
梁玉珍是聪明人,对于男人一步都不能让,能来自然赴汤蹈火也会来,不想来的用八大轿抬也不会来。到现在还没发现村里哪个男人不想来的。
“你别把我当傻瓜,村里关于你们风言风语还少吗?说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床板都要被敲断。
如果你们只是聊天,那为什么不在亮处聊呢?让我也听听,兴许我还能插上两句嘴。
我头脑再简单,可也不是个瞎子,你们俩那点事,我早就看在眼里。每次他去过你那里回来后,躺下来就睡觉,比去做开矿山还累。
我知道我比不上你,你漂亮,有文化,在村里上个二年级,你是她的梦中情人。
而我呢?只是个乡下女人,只会种地,做饭,孩子也只生一个。
我没有什么能给他,除了我的身体。可现在他连我的身体都不想要了,一天就想着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我跟他已经二十多年了,全部青春都给他,还能怎样,我离开他还能找到第二个吗?
我心里想慢慢熬吧,等他再老一点,体力跟不上了,他自然会收心,一心一意跟我过日子,谁知道他老当益壮,越发厉害,我感觉再也拴不住他了,我老的速度比他更快。”
陈绣花眼泪滴滴地诉说,但忍不住伸手去摘艾菜,三月的艾草实在惹人爱,嫩嫩的。
“他没有不要你,你说得太严重了,他在家里时间久,偶然出来透透风,你就吃醋成这样,小心回家他揍你。”梁玉珍说。
“他揍我还少吗,一有不开心就对冲我撒气。”
“可是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损失什么,四肢仍健全,分毫不少,可见他只是吓唬你,手下留情呢。”
“那狗贼揍完我,又千方百计哄我呢。”陈绣花自己说完,忍不住也笑起来。她就爱陆景川一点,揍得有多疼,哄她时候有多甜。
有时候天气不好,闷热或者潮湿,陈绣花都想两口子吵一顿,陆景川打她两拳,心里有什么不舒服地方,顿时也通畅。
陆景川从来不会打脸。他打屁股。因为陈绣花比较瘦,其他地方没肉,陆景川也怕打疼手指关节。
不打屁股时会打手掌,他直接叫陈绣花伸出手掌,他用竹篾来打。一般打两下陈绣花已经受不了,疼得哇哇叫。
陆景川看着陈绣花疼得连蹦带跳的样子,顿时乐哈哈,马上叫她伸出双手看打成怎样,接着他吐点口沫涂涂,生活还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呢。
陈绣花最怕陆景川既不跟她说话,又不打她,没有硝烟战争很可怕。
梁玉珍见陈绣花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心想这个女人四十多岁心里还住着一个小女孩,只要男人稍微哄哄她,叫她胸口碎大石怕也愿意。
“婶子,我挺羡慕你的,遇到一个好男人,平常生活又会些小情调,这样的男人世间罕见。”梁玉珍说。
“再好的男人都快被你这个狐狸精抢走了,还有羡慕什么。”
“你别误会,我从来没想过要抢谁的男人。三脚金蟾难找,两条腿走路的男人还是挺容易找的。”
“你不觉得我的男人就是三腿金蟾吗?”
“原谅我眼花,我没留意到。”
两人一边聊一边采艾,很快采满一篮子,陈绣花的气也消了,她知道现在陆景川已回到家里,心逐渐踏实。
春天真是一个神奇的季节,藏不住心事,挡不住烟雨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