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男人去镇上没回来,留在村里几个妇女心里不踏实。
陈绣花连晚饭吃不下,躺在客厅沙发上伤心欲绝。
而黎招娣,菊花那两人眼看夜色苍茫,四周黑蒙蒙,自个儿在屋里也坐不住。
一会儿担心丈夫跟人打架,连他们也关进去;一会儿担心他们没吃饭饿坏肚子。
吃过晚饭后,她俩干脆聚在陈绣花家里,互相说说话打发时间。
菊花又想骂两句梁玉珍,认为是她勾引大哥的。
黎招娣也附和,觉得一个寡妇长期有个男人上门,虽比不得正经夫妻是稳定饭票,
也该万分知足,免得弄出一些幺蛾子,一惊一乍,令村里不太平。
黎招娣还安慰陈绣花不用想太多,如陆景川真搞大梁玉珍的肚子,
大不了叫她把孩子生下来,挪到咱家养,不出一年半载,就会成为活蹦乱跳的淘气小子,惹人欢喜。
黎招娣特别喜欢小孩子,如此说着眼神泛着滔滔母爱。
陈绣花瘫在客厅沙发,有两妇女陪着,看起来病恹恹的,但听到生小孩子,她眼神也有光。她说:
“如梁玉珍肯息事宁人,甭管她生一个,两个,还是三个,咱家都愿意养,无非是往锅里添把米的事。”
“花姐,如果真生两个,给一个我养呗,我可喜欢小孩子。
你们还不知道,开始我还生气爸跟二嫂私奔,
现在我真望他们生个大胖小子出来,喊我姐姐。”黎招娣激动地说。
“那么喜欢小孩子,怎么你自己不生,非要挪咱这伙人的。
如果梁玉珍生下大哥孩儿,大嫂肯给你,我也不愿意,我还想他以后叫我婶婶呢。”菊花说。
“挪到我这边养,他就叫不得。”
“到你那里,叫我伯母了,那里是叫婶婶。”
“嘿,你还计较这些,做伯母不比做婶婶好,酒席吃饭头个先让着你。”
陈绣花听着她俩一言一语争论,言语犀利,心里着急。
她插嘴说:“我谁也不给,留着自己养。反正家明也快娶媳妇,也会有孩子的,养一个也养,养两个还不是一样养。小叔子和侄儿打小一块玩,感情才好呢。”
黎招娣和菊花见状才停下来,黎招娣未免有点失望,她祈求绣花让孩子认她作干妈。
绣花考虑一会,点点头同意。
她说:“那这孩子福报不少,光妈就有三个。”
“可不能让孩子喊梁玉珍妈,她迟早会改嫁。”菊花说。
“孩子是她生的,连句妈都争不上,太残忍,你自己也十月怀胎过,不知道有多辛苦。
反正她是小妈,我是大妈,孩子喊她两句,无所谓啦。”陈绣花嘴角微微笑。
黎招娣见挣孩子抚养权无望,便饶有兴致说给孩子取名字。
“花姐,要不给孩子取“二柱”这个名字,反正他在你家排第二。二柱,二柱,喊起来十分带劲。”
菊花摇摇头,说叫“二柱”容易重名,小镇上叫二柱的一大堆,怕以后喊错人。
黎招娣连忙说:“那叫‘石头’,石头硬邦邦的,轻易砸不烂,孩子容易养。”
陈绣花望着菊花,看她意思怎样。
菊花漫不经心地说:“‘石头’这名字倒也不错,男人也得像石头那样坚硬才好。
但这样会不会使孩子命太硬,克防父母,十分不利。”
黎招娣表示没这说法,要克也克梁玉珍,克不到陈绣花头上。
陈绣花连忙摇摇头,按顺序是该先克她这个大妈。以防万一,还是得取一个较柔软的名字。
“那就叫‘水生’呗!”黎招娣兴奋地说。
陈绣花听了满意点点头,嘴里念叨:“水生,水生。”觉得十分好听悦耳。
她笑着抓住黎招娣的手表示赞许和感激。
“可别高兴太早,万一孩子是丫头呢。”菊花不满地说。她想泼一盆冷水给黎招娣。
“如果是丫头,那叫‘水仙’。”黎招娣兴奋地说。
“水仙!”
那真是好名字,连菊花也赞叹,竟担心起如生的不是女孩,白浪费好名字。
陈绣花也喜欢这个名字,她一直觉得有水的地方就有灵气,名字带个水字,连人也灵光。
但她很快表示遗憾,陆景川没有做岳父的命,看他样子不像能捣鼓出女儿的人。
黎招娣和菊花她俩也表示同意,村里哪些男人天生是岳父命,多看两眼便能分辨出来。
陆景川命里不该有女儿,因为他见到女人心就痒。
三个女人感叹上天的用意和善良,便决定用“水生”这个名字,迎接淘气小子。
本来她们三人还忧心忡忡的,现在她们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仿佛看到一个白胖小子躺在摇篮里,眼睛清澈,望着她们张开小嘴巴笑。
三个妇女心里暖洋洋的,一时竟不知再说些什么,沉浸在满屋幸福里。
这时外面的狗猛然犬吠,倒把她们吓一跳。
“是他们回来了。”菊花首先说。
三个妇女连忙跑出去看,果然他们的男人披星戴月回来了。
她们各自迎回屋,还不忘打听梁玉珍肚子里的孩子几个月了。
男人被她们问得摸不着头脑,倒问她们是不是吃错药。
得知陆景川并不是搞大梁玉珍的肚子,而是怀疑偷自行车才被抓,心里顿时十分失落。
“水生”这个好名字也落空了。
最气的还是黎招娣,名字是她想出来的,十分有成就感,突然用不上,顿挫感随之而来。
陆腾飞想吃饭时,她连菜也不想帮他端出来。
要是平常陆腾飞坐到桌面上,暖饭热菜早已盛好。
陆腾飞坐在椅子上,许久不见有饭菜端上来,喊黎招娣不答应,才知道她已回房睡觉。
少不得自己到厨房掀开锅盖端出来。
要是平常黎招娣这个态度,早被陆腾飞骂几句。
但今天实在太晚,都夜里十点多,人们早已进入梦乡,只留窗外的虫儿时而鸣叫一两声。
山中的月光自在流淌,洒落屋顶,流淌过原野。
陆腾飞吃过饭,随便用清水洗一下碗,赶快回房睡觉。
只见黎招娣面向墙壁泪流满面。
陆腾飞把她翻转过来,嘿嘿笑两声,还以为媳妇因为担心他而流泪的。
他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顺手关上灯,脱下背心,在黑暗中帮媳妇擦眼泪。
他温柔问媳妇:“明早还煎鸡蛋犒劳我么?”
黎招娣心底的委屈一时不知怎么说,她用力捶打陆腾飞胸膛。
“水生”这个好名字不是谁都能想出来的。
陆腾飞哪里知道,他只顾在黑暗中使力。
如果要黎招娣重新帮他起名,陆腾飞只配喊“石头”,无比生硬搁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