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琉蘅带着夏承玄御剑而起,刚飞出半山腰,就见远处踉踉跄跄飞来一个美貌女修,云鬓散乱,衣衫凌乱,看到阮琉蘅目露喜色,口中高呼:“紫蘅真君救我,我家师父要我的命!”
看上去好像良家女子被恶霸强迫未遂的戏码。
阮琉蘅却脸上一黑。
这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谁不知道某女修最喜欢这种恶趣味?
几息间,女修已经飞到阮琉蘅面前,看到她身边英俊的夏承玄,眉梢一抖,做出娇滴滴的姿态,立刻便要靠在他身上晕倒。
“小郎君救我……”
却被阮琉蘅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扯过来。
阮琉蘅喝道:“收手!这是我新收的徒弟。”
那女修恍然大悟,也不生气,身若无骨,顺势又倒在阮琉蘅怀里,双手环着她的脖颈,腻声说道:“太和的绝色可都跑到你灵端峰了,栖迟已是美貌天下无双,这位小郎君更是英武不凡,紫蘅真君艳福齐天,我等好生嫉妒呢。”
阮琉蘅面无表情道:“其实你是因为扶摇山收不了男弟子而嫉妒吧。”
“嘤嘤嘤,为何要戳人家心肝儿,蘅儿学坏了!”那女修娇嗔一句,离了阮琉蘅身边,慢慢收敛了荡漾之色,挥一挥袖,灵光闪过,身上衣着却是已经恢复完好,仪表端正,妆容精致,散发出高阶修士应有的气势。
阮琉蘅对夏承玄说道:“这便是为师好友,扶摇山鸿英真君。”
夏承玄在人前一贯礼数足,抱拳行礼,一丝不苟,口称:“拜见鸿英真君。”一副不曾经历过刚才闹剧一般。
鸿英真君眼神只在他身上停留一瞬,眼波流转,看向阮琉蘅道:“你们太和的男剑修呀,最是刚猛威武,撩人春心,可不是号称女修杀手么,如果有心,哪一个放出去都能摘几朵桃花回来。我看你身边这个一个呀,也是个郎心似铁的祸害坯子,等到长成,怕是要杀尽天下女修呢。届时‘尸横遍野’,‘血流漂杵’,反而不美,不如你我享用了,替这天下除一祸患。”
这女修堂而皇之说出如此猥琐的话,脸也不红,只娇媚地看着阮琉蘅。
阮琉蘅扶额,无奈道:“你就别闹了,刚才刚收拾了赵欢赵,我可不想再应付你一遭……此番你不是应该随团么,怎地提前来了太和?”
鸿英真君手指玩着耳边一缕发丝,笑道:“来太和参加剑庐祭典的名额每次都要抢得头破血流,我干脆让出来,卖那些疯婆娘一个好。”
阮琉蘅想想扶摇山那一群美人心计的女修,心里也不禁一哆嗦,再看鸿英真君显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美目里浮上煞气,便急忙转移话题道:“你可是带了弟子跟随?青狸儿怎么不在你身边?我已收好客房……”
她扯了鸿英真君,按下飞剑飞向灵端峰。
鸿英真君笑眯眯地随她扯,只是在经过夏承玄的时候,斜斜看了他一眼。
那一双眼睛,瞳孔颜色黑黄,且是竖起的,冰冷,散发着暴戾的气息,竟然不像是个人类。
这臭道姑身边都是一群什么牛鬼蛇神啊!夏承玄暗自腹诽。
此时他还不知道,随后的两天里,他将对修真界产生一个更全面、更多方位的了解,被各式奇葩怪才重新刷新了三观以及下限。
鸿英真君来了灵端峰后就一直跟在阮琉蘅身边,而看到鸿英真君之后,赵欢赵竟然老实起来,他也不住灵端峰的客房,在桃花林外找了一处空地,立起一间随身楼阁,便一步也不出。
他这才从芮栖迟的口中得知,鸿英真君出身极显贵,乃是一重天天君的第四女,甚至还曾与赵欢赵有过口头婚约,只是这婚约并未落实,仅仅在长辈中流传。后来鸿英真君与一重天反目,拜入扶摇山门下,不再提及自己身世。
但其中内情赵欢赵如何不得知?虽然两人婚约只是长辈间半开玩笑的约定,不曾有过交集,但此时见面徒增尴尬,于是便索性闭门不出。
……
随后到来的万兽观复寥真君,则是一个冷眉冷眼的男子,坐在一条肉滚滚的金色大鲤身上,倒是平平静静地入了灵端峰。
那金色大鲤据说是上古蛮兽横公鱼,被阮琉蘅养在桃花潭里,平时连个水泡也不冒一个,却入夜之后变成一个身材壮硕的妇人,一身金衣,不言不语地月下跳舞。
夏承玄第一次遇到时被狠狠吓了一跳,不知是哪来的胖艳鬼,端着邪魅僵硬的舞步,一蹦一跳像是人间传说中的僵尸。
那妇人发现夏承玄,便回眸一笑,和蔼道:“老身白日进食过多,为了保持身材,每夜都要跳减肥操。”
夏承玄绝倒。
而那复寥神君还随身带着一头丑得掉渣的鳞甲兽,名叫“小花”。那兽是个神智还未全开的,长相无比凶残,双目血红,赤口獠牙外露,时不时还流着口涎,成天婴儿般哼哼唧唧地叫着,叫人烦得不行。
最可恶的是,当阮琉蘅给他做饭时,那兽竟然开口说话了,声音如二八少女清脆,朗朗道:“仙子姐姐手艺佳,果位证道万重霞,鼎中肉儿吃干净,莫怪小花全不落!”
特么还会唱着歌的跟他抢肉吃!
那不苟言笑复寥真君也不阻拦,更是欣慰地点头道:“小花长得如此美,又有才华,来年春季的育种大会,一定能招来最威武的雄兽。”
夏承玄一听,立刻被复寥真君击杀,整个人都坏掉了。
这一句话信息量巨大:先是否定了一个人的审美,再否定了他的知识结构,最后用自己丰富的育兽经验给了这个人最后致命一击。
呵呵,哈哈,他还真是低估了万兽观的修士啊……
……
当夏承玄带着少年之忧郁继续在桃花林劈傀儡时,灵端峰再次被紫色剑意包裹,桃花林又被禁制保护起来。
不用说,又打起来了。
冲天的剑意带着急怒直指东南方向,比之赵欢赵那一场有过之无不及。他敏感地发现这次与上次有些不一样,除了剑意外,还有一股腥甜的气息弥漫开来。
似血气,又不似。他心中正惊讶,却——
只见一条巨大的白鳞蟒蛇从阮琉蘅洞府的方向飞了出来,一开始身形只有普通巨蟒大小,飞上半空时候开始变大,整个蛇身团团缠住灵端峰,小山包大小的蛇首耸立在山峰峰顶,嘶嘶吐着芯子。
那巨蟒的眼睛黑黄,竖瞳。
不待夏承玄惊讶,那蛇首张口说道:“以为化神期就敢在灵端峰放肆,也不打听下你鸿英姑奶奶在此,这峰儿掉了一个石块,我要你飞廉一脉陪葬!”
从下而上又飞上来一个浑身布满紫色真火的人影,那人影踏在蛇首上,举起手中剑,那剑意,夏承玄看得分明,赫然是阮琉蘅!
“娘希匹,辣娘们儿砸瓜,快交出我家红湄亲亲来!”下面有人高手叫着,“本座不爱与女子动手,你们莫要逼我!”
阮琉蘅喝道:“本君早就说了红湄历练未归,是你不信!既然敢在我门前动手下绝地禁制,就别怪我不客气!”
鸿英真君元神变幻的巨蟒吐着信子,冷笑道:“有我护山,蘅儿只管斩来!”
阮琉蘅一剑劈下去,紫光大盛,下面那位化神期的飞廉神君也不是吃素的。别看飞廉神君言语粗俗,长相却甚是清秀,他张手一挥,上百张攻击性七品符箓带着不要钱般的气势洒出,颇有今人土豪撒钱的霸气。
这七品符箓,每一张都相当于元婴修士的一击,小宗门的弟子一辈子也不见得见过几张,便是格物宗这样的大宗门,也严格限制七品符箓的流通,大多集中的元婴期修士手,另一部分用来给低等级精英弟子防身用。
而这些符箓却还仅仅是为了挡住阮琉蘅一剑,飞廉神君眉心一闪,本命神通乍现,一轮红日从他身后冉冉升起,竟是个已炼化天下火种排行第三位大日炎烬的火灵根修士,飞廉神君衣袍猎猎翻涌,双手张开。
“辣娘们儿砸瓜,你们要是不收手,本座的火可就要上来了!”飞廉神君道。
阮琉蘅不言不语,击碎符箓,剑意不改,依旧往下劈去。飞廉神君眉头一皱,红日火光骤升,即将迎上那剑意。
却在这时,一个凉凉的女声突然自他身后响起:“飞廉神君,您在对我师父做什么?”
飞廉暗道不好,急忙撤了大日炎烬,立刻收了神通,但他又不是赵欢赵那等皮糙肉厚的体修,只好偷偷将八品防御符箓打在自己身上,抗了这一剑,被劈得气血涌上喉头,还得强忍下,实在是苦不堪言。这还不算,正主一回来,他还得赔着笑,好好一个俊秀青年,化神中期的修士,操着粗鄙方言,却还伏低做小,说道:“红湄,娘希匹的,你,你回来啦……”
穿着大红衣裳的女修冷冷地立在他面前,斜挑的眉显出她的倔强,艳气逼人的容貌显出她的张扬,而此时她却和颜悦色,声音极其轻柔道:“神君拆我的家,欺我的师父,还不让我回来吗?”
“不,红湄,你听我解释,我以为你不想见我,所以才在灵端峰设下穷天绝地阵,这阵法不伤人,我只是想让你出来见我……”
“神君修为高深,想是平时便极容易心想事成,便是不成,也有格物宗的大阵符箓,宝器神通,无不顺遂。所以,神君这是何必呢?想要什么,为何不跟奴家直说,能不能应,能不能成,都不算多大的事儿,实在不成,奴家便在宗门被神君逼死又能怎样?本来左右不过是个金丹期的弟子,只求神君莫要为难奴家师父,放过我灵端峰一脉。”婓红媚眼神冰冷,语气却越发柔弱平和,似乎真不算多大事一样。
这字字诛心的话一出口,飞廉神君的汗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