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峰将客房的门彻底合上,藏在心底的不安被重新翻了出来。
他能在叶榕面前表现得胸有成竹,却没办法说服自己。
血族真的不敢杀他吗?
被同化成吸血鬼真的不会出事吗?
其他人类会不会意识到这一点,在明天的夜晚选他受以绞刑?
每一个问号都有可能成为他的死法。
在这场每天都有人死去的游戏中,自己的死亡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和特殊。
徐峰重新翻开一本小说,有一搭没一搭地看起来。
这本书,主人公是医生,治疗瘟疫不成反遭感染,最终死于非命。
绝望、沮丧、痛苦、冰冷……
每一页的形容词都偏向消极负面,让读者很难有足够的心情翻到最后。
但徐峰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读者,包含他在内,所有能力者经历的事情本就是一切消极的集合,很难说自己的下场会比这名医生好上多少。
他翻到中间某一页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虽然这本书以悲剧收尾,但主人公也不是一事无成,他在不断地调查瘟疫的特性与弱点,失败居多,却也留下了不少的资料——小说里的资料。
“阳光可以抑制瘟疫在受体上的活性,但不能完全消除瘟疫。”
“瘟疫能让植物异变出强烈的攻击欲望,剥夺动物的理智,如果作用在人体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徐峰想起了咬人花,这种植物要么躲在房屋之间的犄角旮旯,要么在猩红教堂的阴影下生长。
它们确实害怕阳光。
这么说来,吸血鬼就是人受到瘟疫异化后的产物。
“这里的每本书里,可能都藏着映照现实的情报。”徐峰合上救治瘟疫的小说,若有所思。
他又想起神父白天说过的话。
关于立场问题,神父站在赐福这边。
“因为吸血鬼惧怕阳光,所以特意把场地安排在室内,同时限制人类走出教堂。这就是所谓的站在赐福这边?”徐峰失笑。
无论怎么掩饰,这里都是吸血鬼的猎场,教堂的名字“猩红”已经早早地给出暗示。
在思考与怀疑中,十二点悄悄来临。
“第二十三天结束。剩余生还者,人。”
……
门的把手微微传来一点动静,徐峰即刻惊醒。
门开了。
无论在睡前将门锁得有多死,门都会开。
这又是一项有力的证据,用来指控神父歪到离谱的立场。
当然,指控得等到活过今天的夜晚。
“你好,徐峰。”邹诚关上房门,有气无力地坐下。
徐峰发现还不能动用能力,这肯定是赐福搞的鬼,他压制住心中的慌乱,笑着问:“你是来猎杀我的吸血鬼?是想用小刀杀我吗?”
事情出乎他的预料,赐福封印住他的能力,居然选择让邹诚强行猎杀。
“是啊,我带着小刀。”邹诚没有胜利者的语气,像是例行公事一般,掏刀、握住、起身、走近。
徐峰摸出许久未用的折叠刀:“你还有那么多人要杀,杀得完吗?”
邹诚没有被动摇,直直地挥刺过来,徐峰猛地将被子掀起,盖住对方的全身,却被一脚踹倒在地。
徐峰站起,用手捂住腹部,邹诚甩开身上的被子,不怒不骂,只是继续逼近。
“果然是你,赐福的携带者是郑千对吧?”
徐峰边后退边问,他摸到门的把手,心中一喜。
邹诚停下脚步,等对方走出房间。
看来出去也是早死。
徐峰放弃了逃跑的念头,那么眼下只有两种选择,一是说服,二是死一个。
他喊道:“明天你就会被绞死,那个时候,真相大白。”
“为什么?”邹诚露出疑惑的神情,现在的他身着白色的休闲衫,模样与常人无异,若不是手里显眼的小刀,任谁都不会把他视为威胁,“你没有能力,没办法传音。”
徐峰死死地盯住邹诚,只要对方一有靠近的想法,他就能拼死反击:“我在白天已经与叶榕说过这件事。”
“不知道真假,但我已经没办法回头了。”邹诚叹道,“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就只能杀死你。”
徐峰试探道:“还有一条路,我们都能活下去。”
“嗯,什么?”
“把我变成吸血鬼……血族。”徐峰看着对方的眼睛,诚恳道,“行吗?”
“倒也是个办法。”邹诚没有表露出得意,只是怔怔地望向桌上散落的小说书,“好啊,但在这之前,需要你解除武装,失去威胁。麻烦的地方在于,你不会信任我。”
“信任是彼此的,我可以解除武装。”徐峰示意手中的折叠刀,“但要说清利害关系。”
“嗯哼。”邹诚不置可否。
徐峰笑道:“我希望我和我的朋友一起成为血族,然后猎杀其他人类。作为交换,我会替你们保守秘密,事实上,我一旦成为血族,立场就会自然而然地偏向你们,不是吗?这点根本不需要担心。”
邹诚由衷地说:“你看上去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身不由己。”
“好。”邹诚率先扔掉手里的刀,徐峰犹豫片刻,也扔掉了折叠刀。
“把口袋翻出来。”邹诚警觉道。
徐峰笑了笑,只得把十一枚追踪镖放到桌面,这一回,他可是拿生命在冒险。
邹诚闭上眼睛:“接下来等一刻钟,赐福会失去意识,我们的能力将会回归。”
徐峰慢慢靠近桌子,邹诚不知道的是,徐峰还有一招搬运术,可以隔空射出十字镖。
但……要不要用呢?
如果邹诚没有食言,要不要趁他不备将其射杀?
一方面是感性,提醒他黎风也需要解救。
另一方面是理性,让他记起,以往的猎杀没有失败的案例。
自己的能力配合确实足够强大,但面对吸血鬼,真的能保证万无一失吗?
基于这两方面的考虑,让徐峰躁动的心思安静下来。
邹诚则坐在床沿,等待时间的流逝。
不知是否错觉,周遭的一切开始昏暗起来,将微弱的灯光堵得密不透风。
“会有一点疼痛,但是不多。”邹诚贴心地给出使用说明,他走到徐峰面前,两只手按住徐峰的肩膀,张嘴。
徐峰在这一刻使用鹰眼,侧过脑袋。
二楼的走廊上,郑千倚墙站立,露出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