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东陵宇今天这所有的安排，与其说是对付北漠太子，倒不如说是对付东陵明柳的。
早在之前明柳没有跟在太子身边，一起进城时，他就已经料到了现在的结局。
得了东陵宇的话，士兵便也不好阻拦，任由明柳往防垒上走去。
“走吧！”
慕小小看着明柳已经在往上走了，自然是不会让他上到这高台上来，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之后是什么立场。
若是继续为太子卖命，这防垒上面的所有情景都让他看透了，岂不是要处于被动之地了。
所以不管东陵宇待会要跟他说什么，现在离开这里是最要紧的。
“你不问问我有什么打算？”
东陵宇看着慕小小那么淡定的样子，疑惑的看着柔弱无骨的小手牵着自己。
那瞬间，他仿佛能够感受到那只手里传来的力量。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慕小小莞尔一笑，她不在乎他做什么，她只在乎他心里好不好受。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算是看的明白了，虽然很多事情他嘴上不说，可是那颗心，却比谁都脆弱。
以前她以为他是恨太子东陵皓的，可是直到太子谋权夺位以后，他依旧没有杀他，而只是圈禁，这对一个失了皇位来说的皇子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她以为他从不同皇上亲近，是因为记恨他从小就从未尽过一丝做父亲的责任，可是直到皇上退位，他将行宫修葺的尽善尽美，让他颐养天年。
她曾经的以为冷血，不过是不知道如何表达他的情感而已。
就连明柳，同样是他的兄弟，若是当初德妃死的时候，他多解释几句，或许现在他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若是我要杀了他呢？”
东陵宇眼神冷清，望着慕小小未迈动步子。
慕小小原本走在东陵宇前面，可是此时听到这句话，再加上他丝毫未动，心里便咯噔一下紧了起来。
明柳是他弟弟，可是却也是自己弟弟，若是他真的要杀他，她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吗？
即便从未有多少交集，若说感情，或许就只有当初与他踢球的那半日加上他替自己脱罪的恩情，这些对于真正的亲兄妹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可是血缘关系就是这么一个奇特的存在，让人说不清道不明。
就好似此时，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东陵宇一般。
良久，就在东陵宇以为慕小小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到她斩钉截铁道：“你不会。”
慕小小转头看着东陵宇微微一笑，拉着他的手没有丝毫放松。
东陵宇原本已经打算放弃听慕小小的答案了，此时慕小小这突如其来的话倒是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反握住慕小小的手，拉着她下着台阶，边走边说：“你就这么肯定？”
“若是你真的想要他的命，又何必费尽心思的引他到这里来。”
原本慕小小是没有猜到这一层的，可是刚刚他这么一问，她才反应过来，从最初她就理解错了。
她以为他只是想要将北漠太子引到这里，一网打尽，可是就在刚刚，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事实比你不是这样。
“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东陵宇边下着台阶，望了望底下正在往上爬的东陵明柳。
今日的事情，他本来的目的就不是北漠太子，他不过是以他为饵，让明柳心甘情愿的过来找他而已。
而有太子在手，他谈判的筹码便又高了一些。
下到了凉亭，东陵宇和慕小小便未再走动，而是直接差人上了凉茶，在此等候。
“不要急，喝杯茶。”
东陵宇端了茶杯，冲慕小小递了来，而慕小小此时根本没有吃茶的心思，而是一门心思的看着上来的路上。
希望下一秒就能够看到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可是却又希望他不要出现，这样他们两个人便不会分出来一个结果。
“你喝吧！”
慕小小头也没回的应道，而她眼里的纠结也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明柳。”
慕小小看着出现在拐角的少年，低声唤到，却将所有的情感都隐藏到了眼睛里。
东陵明柳看了一眼慕小小，却是没有一点表情，径直的走到了东陵宇的对面坐下。
“说吧！你想要什么？”
慕小小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少年，明明是个稚嫩的样子，可是说起话来，却仿佛是经历沧桑的老人一般，开门见山的问道。
东陵宇也在他说话间打量着面前的人，什么时候那个缠着自己陪他玩的孩子，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清秀俊朗，气质天成，只是那眼神里难掩的戾气，让东陵宇忍不住蹙了眉。
“这段时间过得可还好？”
东陵宇并未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出声问到。
只是这冷冷的声音，听到东陵明柳的耳朵里，并没有多少关心的意味在里面。
“原本我们不过是以为你出去散散心，可是却不想在这里看到你。”
慕小小听了东陵宇的话，顺其自然的接过了话头解释道。
“我却也想散心，可是天下之大，我却无处可去？”
东陵明柳盯着东陵宇，含着冷意道。
他原本还有家的，可是却因为德妃的死，什么都没有了，如一棵浮萍一般，除了偶尔的一丝牵挂以外，他都以为他也死了。
“东陵永远是你的家。”
慕小小看着明柳这般样子，想要安慰，却也知道这话有多苍白。
在他看来，不管德妃是怎么死的，都跟她们脱不了干系，所以对他来说，是恨她们的，否则现在也不会同北漠在一起了，东陵对他来说，就是仇人。
只是即便是恨，她也想要提醒他，他终归是东陵的人，东陵的水土养育了他，而不是北漠。
“错了，自从娘亲死了，我便没有家了。”
东陵明柳望着慕小小提醒道。
“前几日是你吧！”
想起那高坡上藏着的眼神，东陵明柳清秀的脸庞上闪过一丝笑意，有意的问道。
慕小小点点头，她就知道他早就发现了，若是当初他有意找人攻过来，或许她没有多少招架之力，可是终归，他没有动作。
原先还以为他并不能确认那里还有人，现在才知道，他不光知道那里有人，而且还知道那里的人，是她。
这个结果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或许他心里还是有藏着一点点良知，顾忌着那些情分。
可是就在慕小小给自己一丝安慰的时候，明柳出声的话，让他将所有的幻想打破，将她拉回了现实。
“今日，你有两个选择，一，杀了太子，我死，二，放了太子，放我们走。”
东陵明柳不卑不亢的看着东陵宇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这是他欠他的。
“你当真要同他共进退？”
慕小小诧异的看着面前的人儿，明明同她还矮那么一点，身上散发的气势，却是跟东陵宇有些相似。
本以为他只是玩玩而已，现在看来，却是比什么时候都认真。
以他的命来换太子的命，他的算盘打得倒是不错。
就好似她了解东陵宇一般，明柳自然也是知道他的性子的。
即便看似无情，可是真正的让他死，他却是做不到的。
“我又何时开过玩笑。”
明明是该玩闹的年纪，此时却是无比的冷静。
慕小小完全想象不出来，几个月前懂事的宽慰自己，同她踢了那么久蹴鞠的孩子，变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你不能去。”
“我又为何要听你的。”
东陵明柳望着慕小小，有些嘲讽道。
这个世界上，若是那个人来劝他，或许他还有那么一瞬的犹豫，可是那个人压根不会知道，也不会有机会。
而她慕小小，却还妄想影响到他，真的是可笑。
他东陵明柳的事情，一旦决定，便不会轻易改变，这是生存法则。
慕小小被他这么一问，噎的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似笑非笑的嘴角，让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她要以姐姐的身份来约束他吗？
从未尽过一天姐姐的责任，却想让他听自己的话，想来都觉得可笑。
随即便道：“你娘是东陵的妃子，你这般做，跟挖祖坟有什么两样？”
慕小小质问道。
若是北漠胜了，那么东陵便是亡国奴，那么整个皇陵都要被拆掉的，所以到时候别说是挖骨掘坟了，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而他母亲，也在东陵的土地上。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很显然，他并没有多少的耐心，此时看向慕小小的眸子，很快便抬向东陵宇，道：“前有断袍割义，现在当面告个别，也算是对得起这么多年的兄弟，以后若是再见，恐怕就是敌人了。”
东陵明柳嘴角微挑，笑得有些苦涩，今日这一趟，算是彻底的同过去的自己告了别，转身欲走，却被慕小小一把拽住。
“放开。”
“你不要后悔。”
慕小小有些不舍的拉着他的胳膊强调道，希望他能够回心转意，可是却也知道，没有可能的。
却还是依旧不舍得撒手。
“不会后悔，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走了。”
明柳冲身后挥挥手，脑海里浮现的是当初他缠着东陵宇陪他玩，他虽不耐烦，可是却陪他站了一个下午，那时候，他还没有多大。
眸子你的光亮暗淡了下去，狠了狠心，脚步便快了不少。
虽然照东陵宇对付别人的手段，所有人怕是毫无疑问的都没命了，可是对付自己人，东陵宇的手段还是不够狠。
这或许就是他与他的区别。
有时候，自己能够比任何人都狠，毕竟善良并不能带来什么。
活了那么些年，他不够善良吗？
就连慕小小出事，他都会不惜顶撞母亲帮她，可是最后的结果呢！
大哥要杀他，二哥也不放过他，就连父皇，对他也是毫无耐心。
事实证明，好人并没有什么好运，对于别人来说，恶人，还会有人去恨一下，可是好人，或许过了当时，转眼就能够忘记了。
有用吗？
没用，最后吃苦的依旧是自己。
想通了这些以后，要想达到目的，别说是投靠北漠，即便是更过分的事情，他该是也能够做的出来。
做一个坏人，可比做一个好人轻松多了，最起码能够随心所欲。
出了台阶，明柳并没有往别的方向去，而是径直去找了北漠太子。
今日的事情，他同东陵宇已经说清楚了，该怎么选，他也认了。
不管如何，此时能护住他一时，便是一时。
“他去找太子了。”
慕小小声音里难掩的遗憾，手里的望远镜也被她放了下来。
东陵明柳的一举一动，她都很关心，所以从他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拿了望远镜，远远的看着。
筑台旁边空地上的一切都看到清清楚楚，忍不住同东陵宇道。
东陵宇从他离开后，便一个姿势一直坐着，好似没有生气的娃娃一般，若不是慕小小知道他定力好，都要去叫他了。
此时她说了话，东陵宇才冷清道：“随他去吧！”
“那我们就不管了吗？”
刚才明柳说的话，她在一旁听的清清楚楚的，若是他们这般就走了，就是间接的将到嘴的肥肉拱手让了出去。
可是若是不放了他们，明柳也该是没命了。
虽然跟他接触的不多，可是却也知道他的脾气，有些倔，说到便会做到。
杀他，他们做不到，可是放他，却又有些不甘心。
“原本就未打算管。“
东陵宇淡淡道：“那个是太子，若是此时被这般的包围死了，恐怕东陵宇北漠，再也无消停之日了。所以从最开始，我便未曾打算让他死。”
“啊！原来做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做戏啊！”
慕小小有些恍然大悟，看着东陵宇惊讶道。
她知道他的本来目的是明柳，可是却也没想到这一层。
若是北漠的太子死了，这梁子可是结定了，到时候，战火不断，一代接着一代的烧下去，可是完蛋了
还是东陵宇想的周到，果然，她还是太嫩了吗？
想到这里，还好不是自己带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