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苏父亲过世,家里的财产都将由他来继承。
可他远在仙家修行,没有多少时间管家里的事,必要在一堆兄弟姊妹中,挑选出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陶老爷下葬后的第三天,陶苏把父亲所有的孩子叫到前厅。
一晃十几年不见,当初比他小的少年,已经都是青年了,有些早已结婚成家,娶上媳妇。
二夫人生的儿子,叫陶铭。
他膝下有一儿一女,妻子是镇上茶馆的独生女,而他自己管理着两间铺子,颇有些经营头脑。
三夫人生的女儿,前几年已经嫁出去了。
父亲生前没有亏待过她,置办了些丰厚的嫁妆,好让她在婆家有脸面。
剩下的皆是小妾之子。
他们的孩子不能继承铺子,需留在府中做事,其实也和下人无异,不过是多了点月钱,看着体面而已。
陶苏单独留下了陶铭。
陶铭三十多岁,颇有些父亲的样子,面对如此年轻的兄长,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几年前那场灵根测试会上。
他对着面前的少年深深一鞠躬,“大哥。”
陶苏点点头,把库房的钥匙给他。
“父亲如今走了,我又不常在家,这个家便交给你来管理,希望你能经营好。”
陶铭压下心口的激动,谢过大哥的信任。
陶苏见他还不走,抿了一口茶,慢慢开口:“还有何事?”
男人深吸一口气,扑通一声跪在了少年脚边。
“大哥,你这些年在仙家修炼,一定学到了本事,我没本事,可我也不想看着孩子被病痛折磨,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你女儿怎么了?”
陶铭抹了一把泪说:“她生下来痴痴傻傻,我寻遍了附近的大夫,他们都没有办法。”
“走吧,去看看。”
“多谢大哥!”
陶苏还不至于那么没人情味。
来到陶铭家,一位穿着墨绿色衣裳的妇女出来迎接。
她怀里抱着小女孩,傻乎乎的笑着,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太正常。
陶铭从妻子怀里接过女儿,向妻子解释了一番陶苏的来意,两夫妻激动的看着他,把女儿放在地上,任由小姑娘跑向陶苏。
女孩智力缺失,看什么都很新奇,咿咿呀呀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陶苏伸出手指点在小姑娘眉心,灵气在身体中游走,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小姑娘丢了魂。
大概是出生的时候,或者小时候碰到了什么东西,被吓丢了。
陶苏解释了原因,两夫妻愣住,想起来了什么。
“可记得有此事?”陶苏问。
“我记得,女儿出生的那年,我们带着孩子上山祈福,可那天下了大雨,在寺庙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下山回来,小孩子发了一夜的高烧,后来就这样了……”
陶铭愧疚的看着女儿。
如果不是他当初执意要上山祈福,小女儿就会正常的长大,不至于被什么东西吓丢了魂。
陶苏安抚他们。
“先别着急,我先在她房间里布个阵法,看看能不能把魂魄引回来。”
“多谢大哥。”
“带我去她的房间。”
陶苏在小姑娘的房间里布下阵法,谢绝了陶铭的挽留,回到温一衡这里。
吃饭间,陶苏和他聊起了这事。
温一衡听罢,并没做回答。
陶苏和他吃完了晚饭,闲聊了一会,又去了母亲那里。
母亲身体不好,整日混混沌沌,有时候甚至分不清白天和黑夜,陶苏观察着,母亲的身体大概是不行了。
第二天一早,陶苏用过早餐后先来了陶铭这里。
他昨夜布下的阵法有用,小姑娘的灵魂被引了过来。
陶苏将魂魄送进女孩身体,女孩晕了过去,大概几个时辰就会醒过来。
解决了这件事,陶苏带着温一衡去小镇上逛一逛。
他们来这么久,还没有去外面逛过。
陶家镇民风淳朴,却不寒酸,一条街繁华热闹,正举行着祭河神的节日。
河边放着花灯,可热闹了。
温一衡看着河岸两边被投入到河中的花灯,顺着河流缓缓流向大海,流向未知的地方。
忽然砰砰几声响,站在桥头的两人闻声抬头。
烟花在空中绽放,开出五颜六色的花,随后像流星一样落下,接着一朵一朵绽放,再像花瓣一样纷纷扬扬飘下。
好美……
温一衡呆呆的看着。
令他惊艳的不是烟花,而是仰头欣赏着烟花的少年。
少年半侧着如玉的脸,乌黑的瞳孔笼罩着烟花的绚丽,发丝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静静的观看着璀璨的夜空,即使什么也没做,也能够让他深深的着迷。
温一衡咽了咽口水,从烟花绽放到结束,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眼。
等陶苏欣赏完烟花,他才忙收回眼神,假装盯着河下的花灯,脸颊却在黑暗中朦朦胧胧的红了起来。
两人走过小桥,漫步在柳树下。
温一衡问陶苏:“师兄,人真的可以飞升吗?”
陶苏诧异,内心问了一遍系统,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潸然一笑。
“当然。”
温一衡拽紧手掌,向心爱的师兄承诺。
“我会努力的。”
“我相信你。”陶苏笑了笑,鼓励他。
可这一切在温一衡眼里,是不一样的。
师兄笑得眉目如画,好像一朵在夜晚中悄悄绽放的昙花,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两人逛了一圈回来,陶苏便被急匆匆的丫鬟叫去了老夫人那里。
温一衡独自回了房间。
他刚躺下,就听到院子外传来吵闹声,问了门口的丫鬟才得知,陶苏的母亲去世了。
…………
陶苏刚走到母亲床前,老人已经双眼失神,即使亲儿子跪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双手,她也没办法回应了。
屋子里站满了人,有伺候老夫人许久的丫鬟,有年迈的管家,还有为老夫人看病的大夫。
陶苏跪在床边紧紧握着母亲的手,一刻也没有放开。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的眼神里清醒了一点,冲着床头的儿子笑了笑,她想说什么,嘴唇颤抖间,渐渐失去了呼吸。
“母……”亲。
陶苏说不上来心里的感觉,虽然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可他还是会被这种离别的情绪感染。
片刻压抑后,丫鬟们哭了。
陶苏觉得心口堵的慌,是原身在痛苦,还是他在难受……
他叫管家安排后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床边,看着早已失去生命体征的老人。
说起来,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老夫人对他就很好。
这就是被母亲关爱的感觉吗。
第二天一早,陶府又挂上了白绸。
葬礼结束这天,天空下着蒙蒙的小雨。
陶苏把家产全部交给二弟,自己和温一衡离开了此处。
此次一别,或许他不会回来了。
陶铭看着全部转移到自己名下的财产,也意识到了这个事情。
他亲自到门口恭送大哥,直到两人消失在人群之中,才慢慢回到屋里。
人的一生很短,和修行者无法相比。
陶铭想,也许下一次大哥回来,他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