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余王帐上,刘璋忽然携原扶余王太子依虑出现,又再一番真真假假的说辞,直让一众扶余大臣与别磻措手不及,难以应对。
这扶余一国,官位简单,自大王以下,分设大对卢、大宰二职。所谓大对卢相当于现在的主席一职,总管国事,原本葛思就是这个位置。
大宰便相当于总理,眼下的单于寒便是此职。在葛思逃出后,别磻乃是自领军而入王庭,一时间并未有合适的人手,也就未设大对卢一职,凡事皆以单于寒为主。
大宰以下,分十二级,皆以对卢称呼,各自分管一摊。再往外算,便是按城池大小论,大城设傉萨,乃是总督的意思,小城设道使,比中原的刺史一职。各有幕僚、佐使等。
故而,如今在这王庭内的,除了单于寒外,便是那十二位对卢了。那十二对卢又多是当日老汗王麾下,此刻个个都是面色尴尬,眼见依虑当面,上前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
别磻篡权而夺,本就尚未完全掌握国局,多是依赖军事震慑,加上内有单于寒辅助,这才勉强相安无事。
如今乍见依虑出现,心中惊怒之余,偷眼观察各对卢面色,惊怒之下又添无数惶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啊呀,这果然是依虑?此真天神护佑,竟使先王血脉不断,可谓我扶余之幸啊。当日先王逝去,宫廷大乱,王子不知所踪,皆以为被贼所害,不想竟是为皇叔所救。唉,大王,如今既然依虑无恙归来,便不能再劳烦皇叔了,可速速命人为依虑接风洗尘,而后好生侍奉**,大王百年后,我扶余有主矣。”
众人尽皆无语之时,旁边单于寒忽然满面激动之色,抢出一步,先是泪眼纵横的上下打量一番依虑,这才转身向别磻躬身进言道。
刘璋听的他一番话,面上仍是笑嘻嘻模样,心中却是暗暗冷笑。这单于寒果然不是好鸟!他身为臣子,却抢在别磻之前认了依虑,话里言外的,虽是一番维护别磻之意,但一个“先王血脉”便将争斗的由头埋下。
这且不说,其人对于依虑显然也是没安好心,话中隐隐是提示别磻,依虑虽活着,但是毕竟还小。在别磻上位已然形成事实后,依虑不成年就不可能马上威胁他。
当然,这个成年能不能等活到那时,自是另说。但眼下先要掌控在自己手中才是主要的。那句“使人好生侍奉**”,才是话中重中之重。
此人阴毒,短短几句话,便将诸人尽数算计在里面,刘璋眼底掠过一道寒光,心中了然。
别磻被他暗示,心中猛省,面上强自挤出笑容,上前待要说话,刘璋心中早有定计,却哪里容他开口?
“哈,如此看来,依虑身份已然确定咯?嗯嗯,那倒真是一桩大喜事啊。不过嘛,我与依虑小兄弟一见投缘,这些日子相处极是欢愉,这样吧,反正我也不急走,滞留王庭之时,便让依虑先随着我就是。唉,若不然,等我回头走了,再要相见,却不知要何年何月了。哈,我看大王眼圈发红,当也是xing情中人,本候这点小小要求,大王不会不许吧?”
刘璋大袖轻挥,轻飘飘几句话一出,别磻刚要出口的一番话,活活的又憋了回去,只是一张脸愈发难看了几分。一旁单于寒也是双目中闪过一抹冷芒,目光瞄了瞄别磻,不好再言。
众人一时冷场,刘璋却拍了拍一直未曾开口的依虑,哈哈笑道:“依虑,我要你暂且陪我些时日,你可愿意?”
依虑打从过来,一双眼睛就狠狠的怒视着别磻,若不是刘璋暗中扯着,早已忍不住扑了上去,便是咬也咬死这大仇人。好在跟了刘璋多日,又逢大变之后,心xing已非当日莽撞,在刘璋与众人对答间,也渐渐安定下来。
此刻听了刘璋所言,哪里不知刘璋意思,当即躬身恭敬的道:“是,依虑愿意的,一切都听皇叔安置就是。”
刘璋满意的看看他,又再轻轻拍拍他手,这才转身笑嘻嘻的对别磻和单于寒道:“呐呐,依虑都应了哈,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哎呀,肚子好饿,大王不是喊我们来用饭的吗?怎么,莫非你们早饭还要举行什么仪式吗?”
别磻气的差点晕倒,偏偏发作不出,眼见单于寒也没了对答,知道这事儿一时半会儿是解决不了了。
此人既能夺了带苏之位,本也是个枭雄人物,当即哈哈一笑道:“刘皇叔乃上朝天使,身份尊贵,依虑既然蒙皇叔青睐,乃是我扶余之幸。来来来,快请入内,我等边鄙小族,一顿朝食,又何来什么仪式,皇叔取笑了。”说罢,转身肃客,面上竟是忽然冷静下来,再无异色。
刘璋双眸一缩,心中暗暗警惕,这别磻杀伐决断,当真也不可轻忽,这么快便能稳定情绪,审时度势,谁敢说边地无豪杰?
心中想着,面上不再多言,两边打着哈哈,一手牵了依虑,与别磻并肩而入。一餐早饭倒也算丰盛,别磻也未急于提起玉册金瓶之事,只殷殷敦请刘璋多留几日,赏看塞外风光。
席上对依虑也是言笑和蔼,一派嫡亲叔父面目。若不是刘璋早知其中底细,哪还会信有弑兄杀侄之事。
一餐饭后,刘璋自带着依虑并一干侍卫在王庭游览,别磻言笑晏晏,并不阻拦。只是十二对卢各个面色各异,刘璋暗暗观察,心中有数。
这扶余王城规模与中原小城相仿,只是却非金非石所彻,而是以木栅相围,形成一个大大的圆形。所有毡包、建筑,尽皆错落其间。
立马城外,众侍卫远远散开,团团护住。刘璋与依虑并马而立,听着依虑简单说明王庭左近的地形状况。
如今扶余整个在这迦叶原所居大概有八万户,人口总数当在二十万上下。王庭内总人口三万,抛却老弱妇孺,拱卫王庭军士,应有五千人。
这五千禁卫都是王族子弟,只忠于汗王,负责拱卫王庭安全。五千人中,又分内卫、外戍两部。其中,内卫等若汗王禁军,五百人单成一军,首领之人,名叫苏图。但凡王庭内主要建筑皆由他们巡视护卫。
而外戍,分五营四千五百人,各有营首所领。主要负责王庭四周,还有几处大门守卫之责。原本是由王族内血亲统率,当日名义之上,别磻便是领这外戍之人。
这也是别磻能顺利由外入内,拿下王位的原因。毕竟,不论内卫也好,外戍也好,都只负责对外,哪会料到祸起萧墙?便算变故,在无人指挥下,也不敢冒然干涉王族兄弟之争。
至于执政十二对卢,依虑年纪幼小,便连人都认不全,一时半会儿也是说不明白,刘璋也只得暂且将他们放在一边。
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名言不论何时何地,都是不争的至理。十二对卢固然重要,但他们与军事系统并无纠葛,影响不到军中。若只单纯夺回王庭,只要能将五千禁军掌握足矣。
从昨晚发生刺杀,到今早刘璋忽然出手推出依虑,刘璋的用意很明确,就是破局!
他既然发现有三方势力窥伺,而自己身处王庭之内,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去接触各方,进而详细了解各方动态。那么,推出依虑,打乱对方部署,一来从能接触到的位面观察推断,分析出一些局势来;二来,也是分化手段,至少让一些中立的,或者说终于原本带苏的文武心中有数。这样,在下一步发动之时,便可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而除了这两个原因之外,也等若间接的向别磻和单于寒表明,那种刺杀的小把戏,自己已然看破。推出依虑,就是一种别样的反击,你们别急着算计我,先想想怎么应付内部的动荡再说吧。
他此次所带虽然只有数百亲卫,但总体战力不容小觑,扶余人若想来硬的,要想绝对保证压倒xing的胜利,便需要从外调动军力。
而经过多时的暗中准备,葛思在奔走之下,已然联系上不少傉萨,相信届时一旦外部有所动作,有葛思在外运作,足以牵制住他们。那么,别磻也好,单于寒也好,要想跟自己斗,便只能限于王庭之内了。
只要将他们的目光转到依虑身上,刘璋便可从其调动中,看出王庭内的动态,从而选择最有利的发动方式和时机。
现场一番交流后,刘璋基本已然有了大概的轮廓。接下来,就要等对方的动作了。
依虑的这次露面,别磻那边的态度自是不用多想,单于寒的一番表演,却显然暴露出了狼子野心。
想来当日便没有别磻篡权,这单于寒也绝不是个什么忠臣,必然早就怀有二心。甚或是别磻的野心,或许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而对于昨晚的刺客事件,今早各方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和忽略,更让刘璋敏锐的察觉到,只怕这第三方对那刺杀一事,也必然有着隐形的联系。
今晚,或许能有更多的收获吧。刘璋眼睛微微眯起,暗暗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