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只只不动声色喝下了杯中酒,然后坐回位子,继续观赏歌舞。
毕竟都是军营里的人,没有那么多大家闺秀,宴会自然不像是京城那种带着目的的宴会一般,让女孩子们上去表演,林只只也乐得清静,安静品尝着烤羊肉。
嗯,这草原的羊肉真的不错,没有特别的膻味,外焦里嫩,很是好吃,一不小心,林只只就吃多了。
司马蕊身边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不屑道:“真是土包子,跟这辈子没有吃过羊肉似得。”
另外一个看上去应该比林只只稍大一些的小姑娘掩嘴轻笑,“妹妹,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生来就是将军府的三小姐,这很多乡下人啊,听说一年都闻不到几次肉腥,更何况是这精贵的羊肉。”
“就是,姐姐说的对,这么精贵的羊肉让这泥腿子吃了,真是糟蹋了,你看看她囫囵吞枣的模样,也不知道品尝出味道没。”
虽然没有点名,但是声音不小,女眷这边很多都看向林只只。
翡翠气不过,双手死死捏紧帕子,就等主子发话,她第一时间要她们见识一下,他们口中乡下女子的厉害。
琥珀眼中也是愤慨,不过比翡翠显得沉稳。
林只只一点没有生气的迹象,用帕子擦去嘴角不存在的油渍,轻声道:“司马小姐说的极是,很多乡下人的确过得穷苦,别说吃肉了,就连菜都是精贵的。”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听着永宁县主的话,脸上的表情或同情,或嘲笑,或怜悯或难过,各不相同。
“在场的将士们,家里大多也是乡下来的吧,谁的父母不是吃糠咽菜将你们拉扯大,咱们在这里保家卫国,难道咱们就不配吃这一口精贵的羊肉了?难道咱们得父母就不配吃这一口精贵的羊肉了?”
此话一出,司马家的女眷个个脸色煞白,她们甚至不敢看向男宾那边,父亲祖父恨不得吃了他们的眼神。
司马军的军心对他们司马家有多重要,他们是知道的,如今这番话要是传了出去,恐怕……
此时已经有将士面露不满,司马轩见状,愤怒的目光直刺柳如慧。
柳如慧平时的确娇惯孩子,导致他们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本来在槐州,也没有人敢挑战司马家的权威,导致他们变本加厉。此时此刻,她不得不出来训斥,摆出当家主母的威严,道:“青青,妍妍,休得无礼,蕊儿,没有乡下百姓的辛苦劳作,哪里有我们的丰衣足食。”
一句不痛不痒的训斥,林只只自然是不满意的。
“司马夫人说的极是,唉,咱们现在日子是好过了,都不知道,你们所谓的丰衣足食,那些食物是百姓如何辛苦种植出来的,那可都是百姓们用金汁浇灌出来的啊。”
反正自己是吃饱了,恶心一下他们又有何妨。
司马妍仗着年纪小,嗤笑道:“你说什么大话呢,他们那么穷,还金汁,切……”说话的时候,手上的筷子还夹着一条小青菜。这个季节的司马家能够用青菜来待客,不的不说,他们的财力不容小觑,林只只眼珠子一转,肚子又开始冒起来坏水。
司马妍不懂,不代表没有懂的人,很多人脸色一僵,拿着筷子的手刚忙放下,有些甚至还有干呕的冲动。
“哈哈,原来饱读诗书的司马家小姐,却连金汁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哈哈哈……”
夏霖萧无奈看着对面张狂大笑的小女人,自己还没吃两口呢,这是直接不让自己吃的意思了,罢了,晚点去问她讨要些果子吧,啧啧,那味道,可比这些东西好吃多了。
“你,你什么意思?”
司马青年长几岁,知晓的自然多一些,努力扼制自己想要呕吐的感觉,在司马妍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顿时,司马妍脸色大变,突然就哇一声,顿时周边弥漫了一股不知名的酸腐味。
林只只摇头,这就受不了了,唉,没意思。
“妍妍……”柳如慧大惊失色,赶忙命人叫府医,然后吩咐下人将司马妍带下去清洗。
随即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道:“妍妍估计是昨晚吃坏东西了,今天一早本就说不舒服,这,这……这孩子,到底年纪还小,冲撞了大家,真是不好意思……”
“二嫂,明明是永宁县主故意说那些恶心的话,妍妍才会……”
“蕊儿……”
林只只无辜地眨巴眼睛,“恶心吗?那你们都吃了这么大了,啧啧……”
“永宁县主,老夫本以为你是皇上亲封的县主,虽然出生乡下,但是应该也与普通女子不一样,如今倒是让老夫见识了,你这样口无遮拦,满口污言秽语,着实有损皇家风范,老夫定会如实奏明皇上……”
“司马老将军,永宁县主哪句话带着污言秽语了?”夏霖萧这个护妻狂魔站了出来。
司马老将军一噎,县主的话听上去虽然不雅,但是的确没有什么大错,如果这个时候他再贬低那些泥腿子,搞不好下面那些将士心里对于司马家更加不喜,不行,绝对不行,他筹谋了这么久,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王爷,老夫知罪,不过,县主在大家正高兴吃饭的时候,谈及此等腌臜之物,总归有所不妥吧。”
夏霖萧眼眸一眯,道:“本王可是记得,县主说完,司马家三小姐还没有什么大碍,而司马大小姐不知道跟她耳语了什么,才会导致三小姐无状,明知道是在宴席之上,还做此番动作,看来,司马家是真的没有将将士们放在眼里,否则岂会如此不懂规矩,还是说,在你们看来,这就是一场糊弄泥腿子的普通宴席,所以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此话一出,原本安静的场面一下变得沸腾。人群中,有人高喊,“老将军,王爷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们难道就是这么看轻我们的?”
“我看战王说的极是,如果不是司马小姐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们这些泥腿子出身的,怎么可能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就是,居然在宴席上就这样作贱我们,实在是让人心生不忿。”
一句句话就像刀子般,刺入司马家人的心中,在场的不光有将士,司马家的人,还有一些槐州当地有名有势的权贵,他们表面上对司马家恭敬,实际上也是诸多不满,每年他们那要进贡给司马家的银钱就差不多要占他们收入的三分之一,这怎能让人甘心,现在看到他们成为众矢之的,心中很是解气,不过他们也还在观望,现在捉摸不透上面人的想法,贸然得罪司马家,于他们不利。
夏霖萧自然也不指望这些人站出来,只要底下的将士有一半以上的人不服司马家,他就有办法收回兵权。
而那些人也不负夏霖萧期望,纷纷赞叹,神威军赤峰军赤焰军的军纪严明一视同仁,军风正,不像司马军,靠着溜须拍马就能上位。
本来是小声嘀咕的,在说到气愤处,就有人开始大声,有一就有二,看着下面嘈杂的人群,司马老将军脸色铁青,这个时候,他甚至都想不到说什么来破解这样的局面。
司马轩更是气急,看向女宾跟这边的眼神恨不得杀了他们。
柳如慧面如死灰,突然,她拉着大女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道:“是妾身教女无方,大家有气,就冲我们来吧,公公一辈子为守卫广夏兢兢业业,不应该受此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