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奴有些失望,她希望祖母活下去,还要等着五世同堂之时。
门外,小西突然赶来,手里捧着蛊盒,走得极为小心谨慎。
就在任家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时,裴小西竟是来给大家送希望的。
裴小西这些年在寮国学巫术,他之造诣便是寮国的大巫医都无法与之相比,除了乙室部的传承,那才是巫术之精华。
裴小西从宫里赶回来就给任婆子把了脉,油尽灯枯,本无希望,他还是给任婆子扎了针,留下七窍气息,为着的是给自己时间好研制出方法替任婆子续命。
当年的老晋王便用过此等方法,小圆子也曾用过巫术,而今再到任婆子,小西的手法越发的娴熟。
丑奴和蓉姐儿看着小西捧着蛊盒进来时,神色都变了。
丑奴很相信蓉姐儿所说的,她说祖母已药石无医便一定改变不了,可是现在她们看到小西,又升起别样的希望来。
小西进里间了,蓉姐儿和丑奴也赶忙跟了进去。
里间床榻上,任婆子无法睁开眼睛,但她的情绪却还是从脸上细微的表情里能感知出来。
小西过来了,石姑和二板连忙让开,也对小西抱着希望,盼望着婆母能睁开眼睛,哪怕只能看最后一眼。
任平抹去眼角的泪意,也跟着起身,心底升起了希望,但愿这孩子真有回天之术。
小西朝众人看了一眼,这蛊毒之术不宜有外人在场,且施展起来略为恶心,便将众人都催了出去。
于是一家人在院子里等了小半日,直到小西从里头出来,众人才快上一步围了过来。
小西叹了口气说道:“倒也有半年之寿,眼下还不能下地,得养一养。”
与天夺命,本就是不可为之事,小西能争得来半年之寿,已经是奇迹了。
任平是第一个跑进里间的,他看到床榻上的老伴不仅醒了,还想要扶着床沿下地,可惜躺得太久,全身没了力气。
任平连心朝大儿子喊道:“去去去,端碗小米粥来。”
任广田这就转身出门,眼眶里的泪早已经控制不住了,脸上却是挂满了笑容。
任婆子醒了,天下之奇谈,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权贵圈,自然随着这个消息的传开,裴小西的医术也被传神乎了。
想想御医韩稷,这些年替皇上调养身体,结果还将自己给中毒了,曾经传遍天下毒圣也不过如此。
可现在的裴小西,也就是韩稷的这个好徒弟,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谁能想到一个将死之人被他医治,竟然活了过来,简直不可思议。
贤王府出了这么一位神医已经够震撼的,可比之那神医来说,贤王和贤王妃的平安归来,才是京城权贵心头悬着的一把刀。
新登基的皇帝,年轻气盛,又失去了贤王府的助力,即使荣家还有唯一的一位小叔在神机营,但是七年前这位新晋王失了燕云十六州成了燕国罪人后,便一直待在神机营里不再出来。
七年了,这些权贵连新晋王都不曾见过一面只听说在战场上多年,早已经双腿瘫了,一个残疾,能有什么助力和能耐。
所以新帝这七年来,他们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尤其七年的时光,足够这些京城权贵重新洗牌,互结姻亲,巩固世族权势和地位。
再想想皇宫后院每一年选秀送进去的美人,皇帝要临幸谁,都还不一定能做主呢,这些朝臣大权在握便有了轻视感。
而今贤王死而复生,七年前的往事不由得笼上心头。
当年的贤王掌管着京师营大权,贤王妃一介女流,敢利用丈夫权力将京师营改制,使得这些权贵子弟无法利用参军入仕,那些年多少寒门崛起,以至于这七年来,这些寒门子弟抱团抵抗世家,成了他们最头痛的根源。
本来一介寒门,斗了七年,早已经不足为惧,年轻的帝王在朝中能倚仗的人越来越少,这些世族却在壮大,并以魏丞相为首。
朝中局势于世族来说正是一片大好,本以为就这么一直过下去,由世族掌控着朝堂,寒门夹缝求生,便也是太平好日子,可如今,世族开始有了危机感,贤王的到来给了他们警示,寒门将再次崛起。
那日夜里的贤王府,是最为热闹的,因为任婆子病重,导致全家老小皆数回京团聚,而今任婆子不仅没死,还能多活半年,一家人聚在一起,岂能不开心。
石姑和二板失去了记忆,却也被家人感动,自打任婆子醒来后,便一直守在她身边。
夜里家宴,任婆子还是由三儿二板将她背入席的。
家宴才开始,门外便传来通报声,小圆子微服出宫来贤王府了。
石姑一听到自己的这个出息儿子来了,心情有些复杂难定,她失去记忆这事,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却是伤害了孩子们以及身边的亲人。
他们的热情,可她和二板无法感同身受的回应,也是对家人的伤害。
小圆子自打在御书房听到禀报,他的父亲和母亲回京了,那一刻他便坐不住了。
然而他身为帝王,不仅喜形不于色,还要装作一脸的平静,要认认真真勤勤勉勉的像往常一样处理着国政,直到手中的政务忙完,直到御书房里陪阅的文官退下,他方能放下面具,狂笑不止,直到眼泪都笑了出来,他才知道,自己再隐忍,心底的最后思念是永远无法掩瞒的。
于是小圆子不顾被朝臣察觉的风险,半夜微服出宫来贤王府。
小圆子进府门的那一刻,便已经忍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疾步朝主院而来。
院里设家宴,一桌子人都是亲人。
小圆子的到来只会给家人添上喜意,尤其是任婆子,她这些时日躺在床上睁不开眼,无法说话,但是她能清楚的感知到一切。
对于这个做了皇帝的孙儿,曾有一次,只剩下祖孙二人时,孙儿伏在她床边哭了一场,诉说着他这七年来的艰辛,那时候的任婆子在心里流泪,却无法安慰,很是煎熬。
任婆子将手搭在身边三儿的手上就想着起身,然而身体没力气,又跌坐回太师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