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接触的人和事都比较多,而且认识的人里面,相当一部分都很有见识,跟他们交往,最起码能听到很多从普通人那里听不到的故事和传闻。
当初和白老太太这种人接触的时候,我就不止一次听到过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叫赵用极。
赵用极跟白老太太他们本来不属于一类人,但白老太太这一行的人,没有不知道赵用极的。
这位赵用极,是一位奇人,天赋异禀。他的命数很差,可是命又很硬,据说,当年赵用极出生的时候就被认为夭折了,被裹着一块破布丢到了野外。过了有两天时间,一个过路的人发现了赵用极,看见这个刚出生的婴儿居然还活着。
对于赵用极的这段往事,衍生了各种各样的传说,如果按照白老太太他们的说法,赵用极这个人的命数太硬,连阎王爷都不收,从出生起,就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
赵用极的命数,果然硬的和石头一样,从小命运多舛,但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赵用极年轻的时候,山里还有不少豹子,野狼之类的野兽,偶尔会跑到附近的村子里祸害牲口,赵用极自幼力气就大,胆子比力气更大,曾经赤手空拳靠着一股蛮力,活捉了十几只豹子,在当地传为佳话。
后来,因为大环境的原因,和尚道士之类的人,都被强行还俗。有一个老道士,脾气倔强,不肯脱下身上的道袍,所以处境很惨。没有人敢收留他,帮助他,唯恐受到牵连,只有赵用极接纳了老道士,丝毫都没有考虑这么做的后果。
这个老道士就带着赵用极进了山,整整十年时间,没人知道他们住在什么地方,也没人知道他们在山里干什么。
等赵用极再出山的时候,已经是十年之后。十年时间,本身就天赋异禀的赵用极,就像是开了挂一样,强到让人无法理解。
很多人都说,赵用极的力气特别大,以前盖房子用的那种预制板,是钢筋水泥浇筑的,每一块大概有六七百斤重,赵用极一个人能轻松的举过头顶。
这么大的力气,都来自于赵用极的饭量,赵用极一个人一顿饭能吃二十多个馒头,他吃鸡鸭鹅这些东西的时候,连骨头带肉一起吞下肚,人们都说,赵用极是老虎成精了。
这些传说,都还只是那些民间的风传,力气大,饭量大,能驱狼擒豹,并不是真正让赵用极出名的事情。
只有白老太太那种人,才知道赵用极有多么可怕。这天底下天生阳火旺盛的人有很多,但只有赵用极一个人,身上的阳火,能显现出一团淡淡的红光。赵用极天生就是阴邪的克星,哪怕他站着不动,邪祟就绝对不敢靠近。
赵用极到了晚年,就隐居了起来,白老太太他们,有时候还会结伴到赵用极那里去拜访一下。但赵用极一般不见外人,更不会收外人的东西。所以,白老太太也有十来年没有见过赵用极了。
我猜出赵用极的身份,一下子就迷茫了,看着赵用极现在这个架势,分明就是来帮我脱困的,我跟赵用极没有任何来往,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而且,我到北荡山区,本身就是个非常隐秘的事情,白老太太绝对是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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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我就判断出来,赵用极很可能也是有什么事情来到了北荡山区,恰好遇见我和七月被困在了这儿。
在我思索之间,一阵山风从身后呼啸而来,赵用极的衣角猎猎作响,一头如雪如霜的白发被吹乱了,但他的身躯似乎是一座挺拔的山,在风中巍然不动。赵用极像是暴怒了,红光猛烈冲出的时候,在不远处徘徊的那些白寿衣影子,再也不敢停留,在山风里乱成一团。大风卷起了尘土,贴着地面滚动,等到这阵风刮过去之后,成群结队的影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赵用极身上的红光和气息也随之没回身体中,当他转过身的时候,怒睁的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隙。
“北荡山以前打过仗,后来土匪横行,死了不少人。”赵用极转身朝周围指了指,说道:“时间久了,是会出些怪事的。”
“大爷,问句话,您是……您是叫赵用极吗?”
“你这小娃娃,知道的还不少。”赵用极呵呵一笑,背着手朝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到这里找点东西,既然遇见了,那就一块走一程吧。”
我初见赵用极时,总觉得他鬼里鬼气,但这时候我相信自己的感觉,赵用极是个靠得住的长者,所以他一说,我马上整理随身的行李,打算跟过去。
“陌路相逢,各走各的就好了。”七月的警惕性很高,尽管赵用极出手替我们解围,但她好像不领情,一边儿跟我使眼色,一边拒绝赵用极的邀请。
“这里只有一条路,不想同行也得同行。”赵用极在前面慢慢的走,脚步迟缓却很沉稳,他听到七月的话,又回头看看我们。这一路上,我们的一切行程都是七月来安排的,我不熟悉情况,对她言听计从,但这一次,我坚持自己的意见,带着东西快步跟上赵用极,七月没办法,只能勉强也跟了过来。
山里的夜,依然不甚平静,但是赵用极在身边,仿佛一切阴霾一扫而空,我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安全感。
我们所在的这片地域,在很久之前可能生活着人,有大大小小的村子,还有流窜的匪帮,村子里死了人,就近葬在附近,地势一变,冤魂作祟,本来很不太平,但有赵用极领路,这一路走的非常安静,两个多小时之后,我们彻底走出了那片山坳。
“歇歇脚。”赵用极停住脚步,他可能知道我身上的负担太重,连着走了这么久会吃不消。
“好。”我殷勤的找了块平坦的地方,然后捡柴燃火。
赵用极坐在火堆旁的一块石头上面,一直当他坐下的时候,那挺直的腰身才微微的佝偻。我弯腰继续捡柴,偶尔回头,看看赵用极的侧影,猛然间觉得,那是一道历尽了沧桑又孑然孤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