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燕楼这个地方,一直是闹中取静的好去处,因为这酒楼的主人,是在这城中也极有势力的,等闲人不敢来这左近闹事,唯恐惹怒了他。
同样的,能够来这里消费的人,一般非富即贵,王霖今天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竟然在此处设宴。
方青稚跟刘子扬来的有些迟了,王霖倒也不恼,只是无奈的打趣两人,必须得自罚两杯,不然他们这可就说不过去了。
“我可是在这里坐等你们许久,你们姗姗来迟,未免有些过分了,快喝酒,我才能放过你们。”王霖叫来两壶醉花雕,对于他们的酒量来说已经是不小。
没办法,刘子扬看了一眼方青稚,他很清楚,自己好歹还能喝一点儿,方青稚真是一点儿酒都没见他喝过。
“算了算了,我来帮他喝吧,今天也是我记错了时间,不能怪罪到徐阳头上。”刘子扬倒也光棍,直接端起酒杯就往嘴里倾倒。
王霖看的笑骂了一声:“你这小子,来我这里骗酒喝了,我这点的可是醉花雕,一般也就逢年过节才能舍得点一下。”
“嘶,味道确实不错,嘿嘿嘿,我沾了你的光。”刘子扬喝完一杯,意犹未尽的碰了碰嘴,正想再来一杯。
方青稚坐下,望着王霖:“你今天是做什么,竟然在这里请了我们两个来,如今在场也就我们三个,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隔墙有耳,在外面还是多小心些,今天是我生辰,你们过来陪我吃喝,有何不可啊?”王霖摇摇头,即使方青稚话说到了这里,他依旧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这个人,方青稚在心中暗自赞了一声。
等听到王霖说今天是他生日的时候,方青稚才明白过来,怪不得今天的王霖会花这么多钱:“子扬竟然不告诉我,我身上都没准备什么东西,怎么好给你庆生呢。”
“诶,你们人来了就行,我难道还能要这些东西吗。”王霖却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对于他来说,身旁能有一二好友庆祝生日,让他感觉不是那么孤单,就已经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了,其他的奢侈享受什么的,倒是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干系的。
听着王霖的话语,方青稚不由得叹了口气:“却不能这么说,又过了一年,我还要祝你生辰快乐。”
王霖也笑着拱拱手:“那就太好了,你不像子扬这个不靠谱的,有你在的话,我总觉得心中能多些底气。”
“嘿,谁说不是呢,我心中也是这么觉得的啊。”刘子扬在后面臭不要脸的跟过来凑了一句嘴。
王霖没理会他,今天若不是刘子扬不着调,方青稚也不至于误了时间,幸好他们也没有来的太迟,这时候饭菜刚刚上齐,三人一块吃喝。
“这次科举考试,王霖你不打算参加吗?”吃到一半,方青稚问王霖的打算,他们如今的关系已经是有过命的交情,这些话,打听一下也不算过分。
王霖没迟疑:“家里叫我去从军,让我有个出身之后好运作,我大伯和叔父他们都在军伍之中,投身入军伍,更有利于我。”
“什么?”刘子扬原本满心沉浸在美食美酒中的喜悦一下子荡然无存,他抬头看着王霖,不大理解为什么好友要离开书院:“你的学业明明很好,就算是我,也不如你勤勉,你明明喜欢读书,为什么要去当劳什子军汉去沙场搏命呢?”
刘子扬顿了顿,他反应过来,差点儿就骂出了声:“莫非是你家里那个后娘又折腾你?她要磋磨你到什么程度才算够啊,你都已经可以自立门户了,何必受这娘们摆弄。”
“噤声。”方青稚看王霖的脸色在刘子扬的快嘴下越来越难看,知道刘子扬说得过分了,怕他的声音大到让隔壁听到,立即捂住了刘子扬的嘴,把他后半截的话都堵住了。
“唔,唔!”刘子扬不由得吸了口气,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青稚给捂住了嘴,如今只能够不断的挣扎。
王霖对方青稚投去了感激的眼神,他也是有些担心,刘子扬说太快过了头,他没机会阻止,幸好方青稚出手够快,直接拦住了刘子扬这张破嘴。
没办法,刘子扬前些日子就在跟方青稚的放对之中意识到了,这方青稚的手劲儿可比从前大多了,他就是用全身的力气去掰扯,方青稚的手掌依旧是纹丝不动,他只能认怂:“我不说了,不会乱说了,放开我快点儿。”
方青稚缓缓的放开了手,让刘子扬喘了会儿气,他再看方青稚的时候,脸上都带了几分惊恐:“你怎么手劲儿这么大,我知道了,你又要说去武馆磨练的,算了算了,我不说林子后娘的坏话了,你别再捂住我了。”
刚才差点儿闷死他,可恨当初那个战五渣的徐阳一去不复返,现在反倒衬托的自己战斗力贼渣,刘子扬无奈。
“先让王霖说完你再说,不是不让你说。”方青稚皱着眉头,给刘子扬解释了一下,这才看向王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霖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跟身旁的好友在一起,总是能让人感觉心情变好,尤其有刘子扬这么个活宝的时候,但是当方青稚的目光看向自己时,他还是整理了下神情:“其实子扬说的话,也不是错的,我确实有个后娘,对我在饮食上没什么苛刻的,但始终是看我长大还在房里,有些不顺心了。”
“毕竟,我后娘她还有两个亲自生的儿子,我住在房里,对她来说,始终是个威胁。”在刘子扬跟方青稚的面前,王霖也不用再遮掩什么,便将自己的心事借着醉花雕,慢慢吐露。
方青稚看了看王霖,他脸色不算严肃,但是说正事时很认真,说到自己也不清楚是否要进入沙场时,方青稚快速在脑海中回想起来王霖过去的成绩。
在他们三人之中,刘子扬已经算是成绩不错的了,而王霖比刘子扬还要好一些,因为他比刘子扬更加自制努力,这是暗合了应试的取材之道的。
“王霖,我们马上就要科考了,你斟酌的那些其实没有太多意义。”方青稚打断了王霖的叙述,他的言语之中有些踌躇犹豫的部分,方青稚就假装自己没听见。
“那,我应该考虑什么?”王霖并没生气,他知道方青稚不会无缘无故打断他说话。
方青稚算了下时间:“就算真要入伍,时间也完全足够,你先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这次的科举上,不要去想其他,入伍或者自立门户,都可以等你考完了这次科考之后再说。如果这段时间里,你的后娘还要给你使绊子,你就,跟我一样搬到子扬的家里面来,我们三个一起读书,至少不用让你在家里受气,怎么样?”
“子扬家里?”王霖错愕。
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还有着这样的做法,王霖虽然出身武将家中,但是家里也是开枝散叶,不止他一个孩子,所以他后娘看他日渐长大更是不爽,所以王霖听了这建议就有些心动。
“可以吗?”王霖已经动了心。
刘子扬顿时来劲儿了,他可喜欢人多热闹:“当然可以,我回去就跟我爹娘说,正好你跟徐阳住对门,这样子我去找你们的时候就不用再走两趟。”
王霖心动在可以离开自己的家中,远离自己那不停挑刺的后娘,对方要送自己进入军伍之中,他都没有多少反抗的余力,甚至只能顺从,这种感觉让王霖在极度憋屈的同时,只觉得万分不甘。
直到方青稚说到可以去刘子扬的家中暂时居住,王霖眼前才一亮,就像是发现了一个新的解决办法。
至于刘子扬回家之后会不会通过,这其实反倒没被三个人放在心上。
果然,回家之后,刘子扬只将王霖的名字一报,他的爹娘便立即快乐的答应下来,任何父母,对于自己孩子身旁的优秀学生,似乎都会多加注意。
这就是所谓别人家的孩子。
王霖的成绩不差,做的一手好文章,破题更是屡次得到书院夫子的称赞,他来家中居住,就连族学的老师都觉得是好事,号召其他人多向王霖请教,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云云。
一时间,王霖虽然人还没到,但声名已经在这刘家流传开了。
以至于刘子扬都有些吃味:“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林子在我们家还这么受欢迎呢?”
“你不至于吧,这可是你家,怎么样也不至于把你从家里撵走的,你放心吧。”方青稚装模作样的去安慰他,更是把刘子扬气得嗷嗷直叫。
他才不想听方青稚的这些安慰话,听得人更加生气了。
至于之后,王霖没过两天便当真搬了过来,他带的铺盖很少,只带了一个从小惯常伺.候他的小厮书童,便在刘家暂时居住了下来。
对于刘子扬的父母来说,王霖就跟方青稚一样,只是在科举前来家中暂住的,距离科举不过旬月光景,让他们在家中居住也耗费不了银钱。
而且当下,什么都比不得能让刘子扬在科举中有一个好成绩来的重要。
方青稚如今只庆幸当初的徐阳好歹是个秀才的身份,否则都不足够跟刘子扬他们呆在一起,即使这秀才身份对于徐阳来说没什么庇佑的作用,叶灵遥当初依旧能够作践徐阳,就是因为秀才依旧是没什么权势地位的存在。
但如果能够往上一级,成为举人,就可以说是翻身了,举人可以调动的力量,跟秀才不是一个等级档次的,两者之间的差别,宛若曾经的徐阳跟叶灵遥之间的距离。
作为举人,就算是进入了县衙,只要报出自己的身份,便能理直气壮的要个座位,还能够获得许多人的投靠,甚至是带着田地来投奔,这些都是举人的身份带来的庇护和好处。
以如今方青稚家中一贫如洗的处境,比普通贫民好许多,但跟刘家王家比肯定是远远不如,但如果他能够考上举人,这对于家中来说无疑就是个极好的机会。
所以方青稚这些日子都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背题上,这时候的考试依旧是如同八股文一般,但是还在开创期,也会讲究破题,但至少没有太多的制式让你去参考。
方青稚拿破题去找王霖请教,又拿行文去找刘子扬,这两者都是二人所长,不断求教之下,方青稚便能有所裨益,因此进步极快。
加上刘家还有族学,倘若真有不懂之处,便可以去找老师随时随地请教,这样的师资环境,就算是在磐石书院的时候也不能获取。
毕竟磐石书院的夫子可是要负责许多学生的,他们自己还有闲暇时间要休息,不可能让学生时时刻刻去打扰。
晚上有空的时候,方青稚也耿直,直接拿出了自己从前应试教育里总结出的各种学习方法,将王霖所说的经验总结下来,然后尽快融会贯通成自己的惯用方法,这样子一通操作下来,方青稚写的文章开始获得书院夫子们的称赞。
方青稚的进步速度让刘子扬很是眼红,他也开始收起了玩心,开始老老实实地学习起来,毕竟,他发现王霖跟方青稚都在玩命了一般的学习,就自己在那吊儿郎当的玩乐。
万一自己的好友都考中了,而自己没取中,刘子扬觉得自己恐怕头都抬不起来。
当他变得如此努力学习的时候,刘子扬的父母就只想抱头痛哭了,对王霖跟方青稚更是态度好的不知道谁才是他们亲生的。
秦虹对此倒是看的明镜一般,也不多插嘴,反正她一直都只希望方青稚的身体好一些,别再像小时候那样体弱多病就行,能不能取中都行,她的心态很稳。
等到方青稚回来休息时,秦虹还不忘记安慰他一句:“考不中娘就回家卖红薯养你,甭怕啊,咱们还年轻,大不了过几年再考呗。”
“娘,你就不能说点儿期待我好的话吗?”方青稚哭笑不得,他发现了自己的老娘总是不走寻常路,跟别人父母差别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