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稚领会了秦菲菲的意思,下意识的跟随在她的身后,两人快速的扫了周边一圈,后方的刘子扬两人也赶了过来:“没有看到叶家那两个,他们不知道是去了哪里,完全没有声音。”
来到二楼之后,哪怕是胆大如刘子扬,声音也不自觉的放轻了很多,好像唯恐惊扰到什么。
秦菲菲点点头,她也将这四周看了一圈,结果基本上能看到的地方都是空荡如也,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阴森可怖场景,反倒是尽头处的那扇门,愈发显得引人注意。
方青稚安静的不说话,只是仔细聆听,可是刚才在一楼处听到的那些细微琐碎的声音,自从他们上二楼以后,再也没有听到过,就好像在一楼时听到的是他们的集体幻觉一样。
当他们说话时,方青稚眼尖的注意到,扶手外的窗户,灰雾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然后将那扇窗户遮掩了个严严实实,却对屋里的他们没有半点儿影响。
这些雾气,好像没什么杀伤性,方青稚庆幸的想,但他看到秦菲菲面色一变时,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可能是错误的,那些雾气蕴藏着他没想到的危险。
“怎么了?”秦菲菲拉着方青稚往后快步退去,连着刘子扬跟王霖也下意识的追随上来。
可是二楼比一楼的面积更小,他们已经将大多数地方都看了个遍,除了些陈旧的摆设家具,基本上就只有几面光秃秃的墙壁,就算要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过去,把木门撞开。”秦菲菲吩咐方青稚,手中已经捏好了符咒,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窗外的灰雾,像是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般,等着敌人的进攻。
方青稚点点头,他刚来到门边,这次便抬脚猛踹,肩膀却尽可能的远离那扇门,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这姿势虽然别扭,但是却很符合方青稚的发力习惯,一脚下去,木门顿时震动不已,第二脚,第三脚。
刘子扬跟王霖也赶了过来,二话不说加入到踹门的队伍里,三个男子一起用力,这门终于被踢开了,然后秦菲菲便示意让他们快点进去:“这雾气不对劲,他想要裹挟我们,之后会发生什么,根本就不可预料,当心门后的东西。”
“恩。”方青稚答应一声,回头看,王霖跟刘子扬早就已经钻入门中,他们也不知道外面的灰雾是什么,只觉得秦菲菲的话语更可怖一些,门后就算是真有什么怪物,也比呆在外面被不可知的东西盯上来得好。
直到他们两人进去之后,秦菲菲跟方青稚这才一前一后的进入门后,然后眼前的视觉便一片错乱。
这扇门后的空间,比预计的大好多,方青稚刚刚冒出这个念头,还来不及看清楚眼前的场景,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仿佛被另外一个人接管了似的,不由自主。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方青稚发现自己就呆在家里,秦虹在厨房炒菜做饭,肉沫的香味已经从厨房飘到了他的房间里,闻着就让人饥肠辘辘。
方青稚站起身,他只记得自己昨天还在科举考场上奋斗了一天,好好睡了一觉终于补足精力,如今只想快速吃些东西。
一个中年男人在院子里削着一个木片,专心致志的做着手头的事情,直到方青稚走到院里,他才扭头对方青稚露出笑容:“青稚啊,去帮你娘打桶水来,你也快点洗洗脸,等下就该来吃饭了。”
“好的爹。”方青稚非常熟稔的去了后院,拿出一个木桶,开始打满了一桶水。
然后帮助秦虹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来,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着饭菜,虽然也有担心过方青稚会不会考砸,但是终究没有人太过苛责,反倒是男子安慰了方青稚几句,让他不要太过苛求,就算是没考中,他们一家在一起,只要勤勉,日子总能过得下去。
方青稚连连点头,他喜欢这样温馨的家庭气氛,吃着碗里男子跟秦虹给他夹来的饭菜,方青稚的心中隐隐觉得,就这样子一直生活在这里也不错。
但他心中还是惦记着昨天在考场上的事情,真切的希望自己能够考好,改善家里的生活,他不想一辈子住在这个冬天漏风,下雨漏水的屋子里。
“吃完饭之后,你跟我一起,我上屋顶,把你那个房间的屋瓦给补一下,上次你不是说你那漏风又漏雨吗?补一补就好啦。”男子的声音中满是温暖,方青稚忽然就感觉不再担忧了,原来他之前抱怨的内容,父亲都听在耳里,记在心底。
家里固然是贫穷,但是一家人在一起,这日子确实能过得不错。
这一天就这样忙忙碌碌的过去,方青稚用了一下午的时间,跟父亲一起将屋顶给补好了。
花婶的女儿花月樱在院子里吵吵闹闹,却懂事的给秦虹帮忙,方青稚出门跟着父亲做了些活,晚上回来休息时还不忘记温习书本,就算是这一次考不中,下次也是要接着考的。
而父亲,又在院子里削起了木片,如果方青稚要出门,势必要经过院子,父亲一定会看到。
“莫非父亲是在阻拦着他出门?”这念头产生的不可思议,但方青稚很快就明白,这只是自己的一时妄想。
他认真温习书本,没过多久,报信的人便吹吹打打来到了他的家中,要了些报喜的赏钱,方青稚高中了,父亲和秦虹面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之前那些隐约的不对劲,又在方青稚的内心作云雾散去。
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父母为自己感到高兴,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考中了举人之后,方青稚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他们一家搬到了做梦都想住的大宅子之中,唯一不变的,是父亲依旧坐在他的房间门外削着木片。
有时候方青稚路过,会下意识的打量父亲手部的动作,他看到,父亲正在削制的,是一个木头小人,上面的五官身形,隐隐像极了自己。
后来,父亲将他做好的木头小人放在了方青稚的房间里,方青稚很感动,这是父亲送他的礼物,他将之放在了自己的床榻边上,夜晚伴随着他入睡。
但是从那一夜开始,梦境开始变得可怕,他醒来却不明白这梦魇是怎么回事,只能尽量不将这放在心上。
直到方青稚发现自己的脸色在一天天变差时,父亲已经送了他七八个木头人,这些木人的脸上有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却都比较古怪,或者是大喜,或者是大悲。
当这些木人逐渐占据了方青稚的房间,他开始不耐,对父亲怒吼,让他不要再给自己送这些东西,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如何才能不再被梦魇困扰,他每天的情绪波动都变得极大。
吼完了之后,看着眼前手足无措的男人,方青稚微微有些后悔,便对父亲道歉,父亲看似原谅了他。
但是没过两天,一只新的会发怒的木人就呆在了方青稚的枕头边上,让他在看到那只木人的时候,怒不可遏。
方青稚发现自己的脾气差得可怕,自从那只新的,被刻画着大怒的新木人送到自己的枕边时,他从此好像就只剩下了这一种情绪,看到任何东西,都会让他想要发火。
即使方青稚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火气没有来由,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再后来,方青稚收到了一只新的木人,那只木人,没有表情。
他也失去了所有的情绪,恍若一个木偶一般,呆在家中,逐渐逐渐听从那男人的号令,他让自己做什么,自己便去做什么。
时光匆匆而过,这样子的生活方青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有一天,他的枕边被那些木人塞满,方青稚对所有东西都失去了反应,他只会听从男人的命令,呆在院子里,拿起了男人手中一直握着的小刀,开始一下接着一下的削制木头。
这次,方青稚削制的,是秦虹的木人。
他学的很快,方青稚的心很静,他看着秦虹的木人,忽然感觉自己的心中响起了一道声音。
那死寂的心中,还记得秦虹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而这木人,蕴含着某种不详,当他送给秦虹开始,一切便无法终止了。
就在这时,方青稚忽然感觉自己的怀里烫到吓人,那是失去了一切感情的他,都觉得难受的灼热之意。
方青稚放下木人,一直能感受到男子注视的目光终于消失了,他伸手掏出怀里那发烫的东西。
一个奇怪的护符,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珍巧的护身符,看起来造价不菲,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记忆,自己什么时候收到过这种东西。
如今这护符在他的手上烫到像是要自己烧起来一般,忽然之间,爹爹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阴沉着脸:“你怎么不继续削?在发什么呆,你娘都等急了,你的礼物还没做好,这又是什么东西,就是他让你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