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稚跟在李福满的身后,见识了一番李福满在谷满县的人脉,在平民百姓中,衙役碰着就该破财消灾。
但是那些衙役见到李福满之后,恭恭敬敬的模样,就跟他们是李福满养的一样。
将他们的表现都收入眼底的方青稚没有吱声,李福满的号召力既然如此可怕,他可以先看李福满打算怎么做。
走在前头的李福满心情确实急躁,加上身后有了六七个衙役,这些都是做惯了追踪缉拿的好手,可比那些没经验的家仆可靠多了,因此李福满几乎是紧赶慢赶的往收到了消息阿力出没的地点赶去。
“奇峰,你等一下就带着两个人,守住这里,你见过那个阿力,千万不能放跑了他。”李福满对于自己的家人非常看重,更何况对方差点成功的对象是他最宠爱的小女儿。
这次无论如何,李福满都要抓住阿力,否则他想到有这样一个人潜伏在这世上,他就觉得闭目难眠。
“好。”方青稚点点头,简洁的回应了一句。
李福满有些诧异,他原本以为方青稚会推脱两句,从谈吐来看,他以为方青稚是一个读书人,可能不善于做这等事情。
“那就拜托奇峰你了。”时间紧急,李福满没空多留,匆匆丢下一句话,带着衙役们赶往发现阿力的地点。
紧赶慢赶,李福满到来的时候,此地早已空无一人,送消息的那人匆匆赶来,脸上黄豆大的汗珠往下掉:“李老爷,那厮发现了我,背着他老娘跑啦。”
“追,只要抓住了他,我愿意奉上白银百两。”李福满一咬牙,不肯再跟这凶徒错过,今天他必须抓到此人。
李福满的悬赏,让在场人怦然心动,白银百两,在谷满县足够买下一栋房屋。
此时一名衙役的月俸禄不过二两银子,这白银百两,顶得上他们几年的油水,许多人眼睛都发绿了。
立即有人呼啸着去追赶,嚷嚷着要将阿力找出来平分悬赏。
方青稚听到李福满发布悬赏的时候,心中便咯噔了一下,他卖了原身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所有田产,才换了一千多两,李福满许诺出了他十分之一的身家。
现在,这么多人乱哄哄的去寻找阿力,反倒是将局势搅和的更加混乱。
眼看着那些人呼朋唤友,甚至将自己的亲人也喊出来,以天罗地网的形式去搜寻阿力的下落,方青稚看一眼李福满着急的侧脸,默默隐下了念头,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找到阿力,或许人海战术能有些用吧。
“阿力是本地人,自小在这附近长大,他肯定熟悉这附近的地形,唯独有一点,他是带着自己的亲娘一起跑的。”方青稚在心中沉吟片刻,绕过人群,自行去看阿力的家。
在衙门里,方青稚看过谷满县的地图,听过其他人的描述,拥有过耳成诵能力的他,只要是听过其他人念诵的东西,基本上全都能记住。
如今他真切的走在乡间,眼看着陌生的道路,从第一次的生硬滞涩,到慢慢越来越流畅,方青稚迅速在几个拐弯转角之后,找到了阿力的家。
一处破落的茅草屋,上面的茅草还漏了一个大洞,仗着今天是个晴天,肆无忌惮的往里倾倒阳光。
“这附近没有高一点的房屋吗?”方青稚转了一圈,寻了处还算高的山坡,凭着他仅有的左手,爬了好一会儿才上到坡顶。
到了高处,视野豁然开朗。
方青稚的目光深远而幽暗,他注视着前方,将自己在衙门里听到的路线图,跟眼前的场景一一对应,再将自己代入到阿力的处境里:“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走哪一条道路,避开众人,不会被他们发现……”
幽幽的山谷中,一条条小道清楚映现在方青稚的眼里,他此身虽然是四十岁,但是身体的状态正在不断变好,就连原本昏花的视力也提升了许多,现在方青稚的视力绝对有向鹰眼发展的趋势。
树杈晃动,方青稚的眼前豁然一亮,他找到了。
因为只有左手完好,方青稚下来的时候仍旧有些吃力,他找到李福满,询问自己是否能带两个衙役去追赶阿力。
“奇峰,现在已经天黑了,你不是本地人,我怕你记不住这里的地图,谷满县到处都是耕种的农田,参差交错,地形复杂,你万一出事了怎么办?”李福满感动,在他看来,方青稚都是为了帮助他才做的,他不能让方青稚在外面受伤。
“大哥,谷满县的地图,我今天下午都记住了。”方青稚尴尬,他之前的时候其实也就是听了一耳朵,架不住他如今身体的记忆力好。
“什么?”李福满有些不信,他记得方青稚不是本县人,接触到谷满县地图的机会,也就下午在衙门里的那一刻钟。
方青稚早就做好准备,让李福满随机抽查了他认识的几个地形,见方青稚对答如流,李福满有些惊到,这才相信了他的话。
“你带两个衙役够吗?”李福满下意识问。
方青稚摇摇头:“如果他愿意跟我回来,一个衙役都够了,倘若他不愿意,我带更多的人也不一定能抓到他。”
“行。”李福满也果断。
绕行了数里路,方青稚带着身后的两名衙役步行走过山间小路,直到衙役们不住询问还有多远时,方青稚先是推脱“快到了”,最后指了指前方:“你们在这里等我,记住,我让你们出来,你们再出来。”
原本这几个衙役平日里对普通人也是吆五喝六的角色,可是如今看着方青稚的侧脸,他们竟然不敢反驳,下意识便点头,直到看着方青稚走上前,他们真就乖乖等在原地,翘首以盼对方的信号。
洞里,阿力合上眼,听到一道毫无遮掩的脚步声踩着枯叶走近,倏然睁眼,回头就要逃跑。
可是想到自己的老娘,阿力又不得不停下脚步,他再次回头,眼里已是凶光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