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然昏暗,路存煦脚步一顿,看不清神色地望向关文康,淡淡地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关文康抿了抿唇,有些不甘心地道:“很多地方,你看起来比以前变了很多。
我记得你离开公司那天,就是因为纪姚的一通电话回去的,后来你就突然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带着他回了老家。
你一向都以事业为重,更何况那时候新项目正在紧要关头,以你的性子,不可能就这么把一堆烂摊子交给我们就这么离开。
我不知道纪姚和你说了什么,可是阿煦,纪姚不值得。
你们阴差阳错在一起之后,他三天两头就装病博取你的同情,还惯会装可怜装柔弱,他以前就是酒吧里一个卖酒的,要真是这么个柔弱的性子,早就被吃得连渣都不剩了。
你难道不记得了吗?那段时间,纪姚闹得你苦不堪言,你明明就已经打算和他提分开的事了,一定是他知道了什么,才故技重施,故意装病把你骗回去的。”
说到这里,关文康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又振振有词地道:“否则他怎么可能发烧了那么久都没见好?你可是带他去做过两次全身检查了,都没查出毛病来,你不觉得可疑吗?”
路存煦沉下脸,冷淡地看着关文康:“我这两个月和他朝夕相处,他有没有发烧难道我会看不出来吗?”
“就算是发烧也觉得没有他表现得那么严重。”关文康急了,一把抓住路存煦的胳膊,近乎恳切地道:“阿煦,你不要把好心用在了别有用心的人身上。
我知道你同情他跟你一样父母早逝,可怜他体弱多病,可是,体弱多病是假的,父母早逝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既然你当初已经决定要和他分开,为什么又要因为他的病而心软呢?”
路存煦哑然,遥远的记忆里,他的确是有一段时间因为项目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想过暂时和纪姚分开一段时间,关文康是他的好友,会知道他这个想法并不奇怪。
人总是这样,总是要等到失去了之后,在体会了各种思念与痛苦之后,才会明白对方对自己的重要性,路存煦也不能免俗。
两人所不知道的,就在他们小声辩论的时候,门边上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悄然地缩回脚步,离开了原地。
“阿煦……”关文康用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看着路存煦,期待对方能够及时止损,看清自己的心意。
然而事实上,不必他多提醒,路存煦早已看清了,将关文康抓着自己的手拂去,淡淡地道:“就像你误会了我并没有不加入其它队伍的意思,你也同样误会了,我对纪姚的偏爱是处于同情这件事。”
说着,路存煦又轻笑一声,开口道:“不过,你有件事情倒是说对了,我凡事从来都是自己拿主意,从不受人胁迫。
当初和纪姚在一起,也不是因为我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欺负了他,而是……”我喜欢上了他看我的眼神。
那天,早上醒来,明明床边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可是他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愤怒和质疑,而是被纪姚眼里满满的依恋和喜爱所吸引,他喜欢那样炙热浓烈的感情。
那个时候的他有一种感觉,他可以和纪姚组建一个家庭,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只是,他做的还不够好。
想到这里,路存煦眉眼弯弯,似是怀念又似是感慨地道:“而是我喜欢他。”没关系,这一世漫长,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在男朋友的位置上做的更好。
关文康一怔,像是第一次认识路存煦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一脸不可置信地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你喜欢他,那我算什么?你以前明明……”
话还没说完,就被路存煦打断了。
“我确实喜欢过你,不过在我无意中向你透露心意的时候你选择了疏远,应该是拒绝的意思吧。
既然已经拒绝了,那我追求其他人,喜欢其他人,应该并不违背道德,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路存煦并没有否认自己曾经的心意,他对待关文康自认为问心无愧。
在两人还在学校的时候,他就对关文康心有好感,无论在学业还是后来找工作,都对关文康帮助良多。后来即使在关文康退却之后,他也没有怪罪对方。
这条路有多难走他比谁都清楚,因为对方的选择他也能理解,在两人回到朋友的位置上后,他也从未利用上司的职权欺压对方。因此……
“我觉得我并不需要向你交代。”路存煦冷淡地看着关文康道。
“不是,不是这样的。”关文康一直不齿纪姚自甘下贱连当别人的情人都不以为意,现在才发现他竟然连情人的身份都不如,连要一个解释的资格都没有。
关文康不甘心,他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一步,死死地扒着路存煦:“阿煦,我是喜欢你的,我只是怕告诉爸妈后他们两老一时间受不了,我是想等再过几年,等我的事业稳定了,等……”
“与我无关。”路存煦没有兴趣再听关文康原本的打算,对他而言他和关文康的事早在两人的暧昧期结束后就结束了,至于后来,不过是关文康的臆想罢了。
“你以后不用再跟着我了,你也知道,纪姚内心敏感脆弱,我们两个的身份本就尴尬,我不想让他误会。”
他内心脆弱个屁!关文康咬了咬牙,红着眼睛委屈地盯着路存煦:“难道就因为纪姚,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
路存煦没有开口,却用实际行动拒绝了他,打开门径自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说来也奇怪,上辈子末世后关文康的确也曾经向他表白过,但是远远没有现在的执着,就好像非他不可一样。
他记得,上辈子的关文康在被自己拒绝之后,便坦然地放手了,之后就加入了别的队伍,在几年之后,还和京城狩猎队的一位队长在一起了。
有时候,他们偶尔被编入一个队伍里去参加一些大型搜救活动,遇到了也仅仅是点头之交的关系,他没想到对方今天会这么激动。
现在仔细回忆起来,那个时候关文康的面孔已经模糊,只是他好像并不是特别希望自己答应,尤其是在自己拒绝后,他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为什么?
路存煦不是自恋的人,只是照关文康今日的情绪,应该很喜欢自己,为什么上辈子站在被自己拒绝之后反而释怀了,甚至后来几乎再也没有和他来往?是,是因为内疚还是害怕?
为什么要内疚?又为什么要害怕?
路存煦不急不缓地在前面走着,努力回忆上辈子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情被自己遗漏了。
如果说,关文康得到空间的手段并不光明,那么他会不会因为害怕东窗事发,选择和跟纪姚有关的所有人都切断联系?尤其是他?
可是大抵又有些不甘心,想再试试,于是就抱着既喜欢远离和纪姚相关的人,又想从路存煦的口中听到一个结果的念头表白了。
最终也算是如他所愿。
想到这个可能性,路存煦的面色更冷了,手指也不自觉地动了动,如果上辈子害死纪姚的人就是关文康,他不应该救他的。
关文康还不知道路存煦这会儿已经有了杀他的心,远远地坠在后面,脸上满是彷徨和难受,只希望路存煦能够回头看一眼,只看一眼。
可惜,明明是那么心软的人,这次却没有回头。
*
“回来啦。”路存煦回到屋子里的时候,纪姚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温柔地给不动顺着毛,听见动静回过头,立时弯起眉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嗯。”路存煦看到纪姚的一瞬间,心里就一下子放松了,笑着走上前,抬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温柔地开口:“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好像已经不烧了。
“不难受了。”纪姚乖巧地摇了摇头,还取出两盒刚热过的自热米饭乖乖地递给路存煦:“你刚杀完丧尸肯定饿坏了,我来不及做其他的,你先用这个垫吧一下。”
“好。”看样子精神确实是好了不少。
纪姚也拿了一盒饭坐到路存煦对边,见路存煦吃得开心,也笑了起来,随后又像是撒娇地道:“我感觉我已经好了,明日我们就回家吧?”
原本和路存煦出来以为是二人世界,如今多了一个关文康,他自然是不想再待下去了。
而且,既然觉醒了异能,他自然就不会再继续反复感染了。
路存煦愣了愣,还以为他是在这里待闷了,想了一下便道:“要是明天不发烧的话,那我们就回去。”
“好。”纪姚眉眼弯弯,随后敛下眉,乖乖地扒拉着碗里的饭,眉目间的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
他刚刚跑下去,听到路存煦与关文康的对话,才知道阿煦真的有过和他分开的想法,只是,只是因为可怜,才没有付诸行动。
如果,如果要这样才能留住他的话,那他可以一辈子都做一个肩不能扛的小可怜。
关文康说的对,他就是在博取路存煦的同情,只要管用,有什么关系呢?
*
大约纪姚对自己的身体才是最了解的,第二天果然没有再继续发烧,路存煦也松了口气,见自家爱人想回家,便直接带着人回到了基地。
为了防止有心人又胡乱编排,路存煦还特地带人去卫生院测了体温。
关文康自然也是一路跟随,他昨晚想了一夜,原本已经将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纪姚会感染成丧尸上,没想到也这么快就破灭了,顿时面如死灰,死灰中却又带着一丝不甘和偏执。
就在这时,曾部长也带着向洲和另外几个狩猎队长正在医院里,看到路存煦的时候连忙迎了上去,感激地抓住对方的手:
“路队长,向队长都跟我说了,真是多谢你的高义,你放心,等基地建成,你之前提供的线索都会换算成信用点,绝不会让你白白付出。”
“曾部长客气了,以后我也是基地的一员,这是我应该做的。”路存煦淡笑着道。
两人稍微客气了一番,随后,曾以非才肃起脸面色凝重地道:“路队长所料不错,那群丧尸,果然是被人有目的地引过去的。”
身后的关文康闻言心里顿时一紧,担心面上露出破绽,又很快地松弛下来。他做的不留痕迹,不会有人发觉的。
曾以非没注意到关文康的表情,只是紧拧着眉严肃地道:“医疗队的人在卢俊楚等人的衣物上提取到了一种相同的物质成分,紫茉莉。
这种植物的花香味很淡,现在大家出去都喜欢喷一点香水,就完全遮盖的这种香味,才会没有人发觉。”
虽然卢俊楚等人是一个小队,可是大家平时又不住在一块儿,所有人身上都出现同一种植物成分显然是不正常的。
曾以非已经问过他们,没人去过紫茉莉花丛,甚至最近都没见过这种花,既然如此,那必定是有人在香水中掺杂了这种植物成分,又不着痕迹地喷在他们身上了。
只是,到底是谁会这么做呢?
曾以非紧皱着眉头,严肃地道:“我已经去调查平时和他们几个有过节的人,一定会将此事彻查清楚,给你个交代。”
不仅仅是给路存煦,也是给整个基地一个交代。否则,基地里住着这样一个不顾同族安危,想出这么一个恶毒的方法来杀人的犯罪分子,大家以后都不用安心睡觉了。
路存煦闻言一愣,他虽然有些怀疑,但是也没想到居然会是紫茉莉。
紫茉莉的味道的确会吸引到丧尸,这是京城的一个狩猎队发现的,只是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这么早就在通城安全基地发现有人已经开始使用这种花香来聚集丧尸了。
好在当时向洲狩猎队就在附近,否则仅仅凭借郝迁阳这么几个人,他们必死无疑,真是好歹毒的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