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拿回来了,你不在乎的事,我何必计较。”八福晋说罢,拿起一颗珍珠,和胸前挂串上的珠子比大小,真真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再仔细数一数,“四、六……九,胤禩,有九颗珍珠。”
这般大的珠子,一颗就很了不得,端阳节那日,宜妃娘娘的珍珠簪子,已是富贵至极,可瞧着也没这匣子里的珍珠大。
八福晋想了想,又谨慎地问:“怕是够你一年的俸禄,我并不在乎哪位娘娘赏给额娘的,可这么贵重的东西,咱们能要吗?”
胤禩不禁有些心疼,三福晋能放肆地闯去后宫讨要的东西,自家妻子却如此小心,前阵子为了做道场、买庄子的事,他还动怒生气过,实则霂秋离着皇子福晋该有的骄傲,还很远很远。
他温和地解释:“这珠子每一颗都有来处,你就是天天戴着出去显摆,也没人能说你。可你小心是对的,倘若我从别处拿来珠子给你,你就该小心他们从何处来,别是我贪污受……”
这话,唬得八福晋腾起身子捂住了丈夫的嘴:“不可胡说,皇子里头,你最是端方清正,绝不会有那样的事,我怎么会不信你。”
胤禩反倒被吓了一跳,但冷静下来,明白有些话不必对妻子说的那么清楚,霂秋只要为他主持好后宅之事,就足够了。
便掰开妻子的手揉了揉,说道:“我听你的,不提那些了,但你大大方方收下,眼下没什么人情,值得咱们送这么珍贵的珠子去,你自己做首饰玩吧,将来自然还有更好的。何况珍珠经不起年月,当下最美的时候不拿来示人,攒在盒子里蒙尘,好没意思。”
八福晋很高兴,又接着摆弄珠子,小心翼翼地收好后,就来陪胤禩用晚膳。
见珍珠抱着泡菜坛子进来,八福晋笑道:“不过,就算是鸡蛋大的珠子,也不如我身边这个珍珠好,你瞧瞧,听说你没胃口,这就把泡菜拿来了。”
胤禩闻着味儿,就知道是宝云为他腌的,顿时胃口大开,说道:“这是自然,额娘早就把最好的珍珠给你了。”
被主子们夸赞,珍珠不敢得意,小心地拣出一碟子泡菜后,就抱着坛子退下。
八福晋笑道:“知道是宝云为你腌的,她很小心地收着,就怕被其他下人弄脏了放坏了,你看这皇阿哥府的饭桌上,咸菜坛子都抱上来了,咱们又该叫人笑话。”
却见胤禩用茶水泡了米饭,就着酸豆角、酸藠头,大口大口吃得很畅快。
“慢些吃……”
“各宫小厨房,都有拿手的小菜,那些上不了御膳席面的百姓家常菜,却是皇阿玛最爱吃的,娘娘们都变着法儿哄皇阿玛高兴,我这个皇子,怎么还不能吃几口泡菜。”
“长春宫也有吗?”
“没有,我几乎没见过皇阿玛和惠妃单独用膳,其实这么多年,皇阿玛驾临长春宫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八福晋叹道:“这就是闲话里说的失宠吧。”
胤禩说:“她有地位有儿子,曾经权倾朝野的明珠都是她的靠山,在宫里的境遇自然不是外人所谓的失宠。可你知道吗,只要翊坤宫的小厨房飘来饭菜香气,我们就知道皇阿玛要过去了,尤其在我小的时候,翊坤宫越热闹,长春宫就越冷清,惠妃也越消沉,那才是失宠。”
不难想象,惠妃消沉时,一定会折腾胤禩来解恨,见丈夫眼底浮起恨意,生怕他坏了胃口,八福晋忙道:“原打算到那天,也戴着珍珠去四阿哥府,再配上皇阿玛赐给我的蜀绣,好好气一气三福晋。可想到惠妃不会把这么好的珠子赏赐给大福晋,虽然他们母子为人不好,可大福晋待我们总算和气友善,我不愿让她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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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已吃完了一碗茶泡的米饭,要霂秋再给他添半碗,一面问:“你是不是连新衣裳都不打算穿了?”
八福晋将添好的半碗饭递给丈夫,笑道:“一下得了那么多好东西,她们一定等着我显摆,也一定想好了取笑我的说辞,我偏不,我就和平日一样的穿戴,喜庆鲜亮些就好。“
觉得妻子忽然长大沉稳了,胤禩很欣慰,他本不在乎这些女眷之间的琐碎,但霂秋若总也处置不好,到哪儿都被动,对他而言也是一份负担。
八福晋接着说道:“给了四阿哥家体面,给了大福晋尊重,我这个弟妹的本分就尽到了,谁若非要和我过不去,那我也不会再白白遭欺负,胤禩,你放心。”
胤禩问:“不可惜吗,那么美的刺绣,横竖她们都要嘀咕你,不如风风光光地去?”
八福晋摇头:“后面多的是好日子,我得跟你学,要沉得住气。”
这个时辰,四阿哥府中,毓溪从纹丝未动的膳桌上,挑了几样胤禛爱吃的,仔细收入食盒里,便抱了弘晖,和青莲一起往书房来。
这是弘晖头一回离开爹娘住的院子,也是毓溪第一次抱着孩子走那么“多”的路,果不其然,才走了半道,她就走不动也抱不动了。
乳母纷纷围上来,要从福晋怀里接过大阿哥,却见胤禛从远处一路跑来,到了跟前,嫌弃地瞪了毓溪一眼,就稳稳地抱过儿子。
原来福晋这边刚动身,就有小丫鬟报去书房,听说福晋自己抱着孩子往书房来,胤禛立刻放下手里的纸笔,匆匆忙忙找来,眼见的如他所料,毓溪哪有力气抱着孩子出门走路。
“你瞪我做什么,难道我颠着你儿子了?”
“有本事,自己抱着儿子进宫去,去跟额娘告状,说我瞪你了。”
两口子拌着嘴,很快就到了书房,青莲在外头屋子摆碗筷,毓溪则跟着胤禛,一起抱着弘晖将书房转了一圈,告诉他这里是阿玛念书做学问,与大臣商议国事的地方。
“额娘不让阿玛拿你和其他兄弟比较,不让逼着你念书,可你也不能做个小混账,终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胤禛拍了拍儿子的屁股,正经道,“不然阿玛可要狠狠揍你,记住了吗?”
刚满月不久的娃娃,哪里听得懂这些话,一脸淡定地看着父亲,咕哝了几下小嘴。
毓溪拿来一本书,在儿子眼前晃了晃,但似乎是见着娘亲,弘晖才眉眼弯弯地笑了笑,对书没什么兴趣。
“咱们说好,将来我管儿子你不能插手,你管儿子我也不多嘴。”胤禛道,“答应过你,绝不逼着儿子去和其他子弟比,可儿子不能没出息,不能不念书。”
“你把十三弟十四弟教得那么好,我自然放心让你教儿子,可若他天资不够,不能像小叔叔们那么聪明好学,咱们别着急,慢慢教,能长成个善良正直的好人,就足够了。”
胤禛点头,但又道:“这话,只你我之间说说。”
毓溪深深明白,他们的子嗣如何,对于胤禛的前程会有极大的影响,因此即便弘晖将来没有读书的天分,也不能轻易让外人知晓,她应道:“对额娘我也不说,可不敢在额娘跟前显摆教导孩子的事,在额娘眼里,咱们自己还是孩子。”
提起母亲,胤禛道:“额娘把今日得的珠子,都给了延禧宫,据说觉禅贵人已经派人给了胤禩,他们如何处置我不在意,只是,额娘没给你,你会不会不高兴?”
毓溪故意使坏,点头道:“当然了,四阿哥,也替我去要些珠子来呗。”
“好好说话。”
“那你猜额娘,为什么给延禧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