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心里明白,女儿们觉着奇怪的事,定不是随口胡说,但事关东宫,不该是她带着孩子们议论的。
“你们还能事事都知晓不成,太子哥哥知道妻儿在宁寿宫,便去给皇祖母请安,顺道接他们回去,这不是很寻常?”
“这倒也是……”
德妃轻轻为女儿扶正簪花,温和地说:“好奇这些做什么,明儿翊坤宫里热闹,不如去问问宜妃娘娘,有什么新鲜戏码可看。”
小宸儿摇头,软乎乎地说:“突然就摆宴,翊坤宫这会子一定忙得厉害,再说了,九阿哥与我们本就不好,十四射伤他之后,就更成敌人了。”
德妃嗔道:“都是自家兄妹,怎好成了敌人。”
小宸儿却难得坚持己见,正经对母亲说:“额娘,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懂。”
德妃无奈地一笑:“是是,咱们七公主是大姑娘了。”
母女俩说着话,一阵寒风扑来,小宸儿身上一哆嗦,德妃将闺女拢入怀里,便有宫女来忙着关窗。
“娘娘,外头起风了,眼瞅着要下雨。”
“才暖和几天,又要冷了,你们仔细添衣,别冻着,好在春雨珍贵,是好事。”
小宸儿爬到炕上的窗边看了会儿,回头问额娘:“要是明天也下雨,翊坤宫的宴请,还能继续吗?”
德妃道:“也就进宫路上麻烦些,请太后移驾麻烦些,别的并不耽误,宜妃不会改主意的。”
小宸儿笑道:“那我去给四嫂嫂备着干净的鞋袜,万一路上沾湿了,好替换。”
公主跑出门的时候,环春交代好了送礼去五阿哥府的事,正好回来,生怕公主摔了,站在屋檐下等公主安然进了寝殿的门,才继续往里走。
德妃走出来瞧见,便问:“看什么呢?”
环春笑道:“奴婢怕公主摔了,就多看了几眼。”
德妃走到门前,仰望阴沉沉的天空,吩咐小太监去书房,给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送夹棉的坎肩,要看着他们穿上。
一面对环春道:“刚才瞧你的模样,叫我想起从前,那会儿大阿哥和太子都还小,我去乾清宫伺候茶水。兄弟俩一起面圣退出来,大阿哥撒腿就跑,引得太监嬷嬷们苦苦追逐,太子怔怔地看着哥哥远去,满眼的憧憬和向往,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靴子,最终还是规规矩矩地走开了。”
环春很是谨慎:“主子,怎么提起太子了?”
德妃轻叹,示意环春凑近些,将宁寿宫里的光景告诉了她。
环春道:“左不过又是那些事,他们如今都懒得禀告了,等奴婢去问一问。”
德妃颔首:“东宫的事不能干预,要紧的是,别让密贵人受惊,启祥宫的门户要看紧些。”
不久后,天上下起了雨,停了地龙的殿阁,皆是阴冷无比,德妃命人往儿子们的寝殿送炭盆时,宫外四阿哥府里,毓溪也冒雨来到书房,命下人们烧炭盆,好将屋子烧得干燥暖和些。
因这里藏书无数,毓溪要亲自盯着火才放心,顺手为胤禛整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这里的东西,从来也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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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得差不多时,青莲才从外头进来,站在门前说:“福晋,雨小了,您这会儿回去吗?”
毓溪却问:“她还在大喊大叫吗?”
青莲立时冷下脸,气愤地说:“凭她有这个胆子,也没这个力气,早就叫不动了。方才喂了一碗米粥,才饿了一天,那吃相,跟几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毓溪道:“在家也是娇生惯养的,饿一天的日子从来也没受过,不怪她。”
青莲因身上带着水汽,没往门里走,等福晋走出来后,才说:“您可别替她说话了,这若还在阿哥所住着,可逃不过一顿板子。”
毓溪笑道:“我怎么瞧着,不揍她一顿,你不能解恨?”
青莲说:“平日里也罢,昨天您和四阿哥都要和好了,奴婢能不生气吗?”
毓溪劝道:“不是我怜惜她,实在罪不至此,何况,你知道的,我指望她和李氏过不去呢。”
“福晋……”青莲意识到事情的轻重,也不愿福晋再费心解释,忙道,“奴婢明白,这会子雨小了,咱们回去吧。”
毓溪点头,吩咐下人们:“将炭盆都撤了,门窗关严实,别将湿气放进去就好。”
回正院的路上,细雨蒙蒙,青莲为福晋打着伞,一起合计明日进宫的时辰和穿戴。
若非四阿哥每日天不亮就去上朝,她真盼着能由四阿哥将福晋送到神武门外,好叫外人看看,两口子好着呢。
可惜今日胤禛忙到深夜才回府,不忍惊动毓溪,依旧在书房睡的,隔天一早本打算过来看一眼,奈何下雨天,他怕把寒气带给毓溪,只在院门外看了看,就匆匆离去了。
门下有小丫鬟瞧见,紧忙把话传进来,值夜的丫鬟悄悄进门张望,果然见福晋醒着。
“什么事?”
“福晋……您一夜没睡吗?”
“才醒的,正打算要你们来梳头,今日早些进宫去。”
“四阿哥方才在院门外张望,许是赶时辰,看了几眼后就走了。”
毓溪掀起帘子,问道:“上朝去了?”
丫鬟应道:“是穿着朝服呢。”
毓溪心底一暖,原本因浅眠而胀痛的脑袋,也稍稍松快了些,胤禛心里有她,她就知足了。
一个时辰后,天色已大亮,只是阴雨天,出行麻烦些,府里套了最大的马车,将福晋送到神武门下,他们来得早,其他宗亲女眷和皇子福晋们,都还没到。
可就在侍卫得到了永和宫的旨意,来请四福晋进宫时,又有马车从雨幕里缓缓而来,众人听着动静,都不禁看了一眼,有眼尖的侍卫说道:“像是八阿哥府的车驾。”
毓溪和青莲互相看了眼,青莲会意,便搀扶福晋径直往里走,说着:“福晋别叫雨水扑着,您身子弱。”
如此,待得八阿哥府的马车停下,八福晋被搀扶下车,四福晋一行早已不见了踪影。
侍卫们起初并没有多嘴,直到长春宫的回话迟迟不来,才有人嘀咕了一句:“每回都是永和宫来得最快,生怕四福晋站久了,别处的娘娘们,怎么都要摆摆架子。”
那侍卫虽然遭领催呵斥,但只是小事,打发他去别处值守便是,众人继续等长春宫来人接应。
可八福晋很好奇他们提起四福晋,忍不住问:“四福晋已经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