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心中懊悔,她实在小看了年轻的孩子,原以为事情被拆穿后,福晋会为了儿女情长之事,恼怒四阿哥和侧室们的欺瞒,不想小小年纪的人,想到的是血脉混淆,是更严重的后果。
“福晋,奴婢再也不敢了,往后家中事务,对您必定知无不言。”
“宫里知道吗?”
青莲心中一紧,到底还是撒了谎:“宫里从不过问四阿哥房中事,只在您与四阿哥成亲时叮嘱,要主子们再多等几年圆房,您是知道的。”
毓溪暗暗松了口气,倘若宫里知道四阿哥府是一笔糊涂账,她真真没脸去长辈们,又有什么资格以嫂嫂的身份,对弟弟妹妹们说道理。
见福晋的神情有所缓和,青莲便道:“是不是该叮嘱侧福晋,不要在四阿哥面前多嘴?”
毓溪摇头:“够委屈她的了,她和胤禛自有他们的话说,约束规矩之外,房里的事,不与我相干。”
青莲再一次赔罪:“福晋,是奴婢对不起您。”
毓溪苦笑:“你也是被为难的人,这件事就此过去,不要再提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想一想,怎么才能好好地和他把话说开。”
青莲不再多嘴,静静地退了出去,关上房门的一刻,浑身发软,险些踉跄摔倒,转身扶着柱子,狠狠喘了口气。
卧房里,毓溪一步步走向美人榻,疲惫地躺下后,用冰凉的手抵着额头,才能稍稍缓解脑袋的胀痛。
这件事本身没什么大不了,毓溪巴不得胤禛一辈子不碰别的女人,就连告诫青莲这将造成血脉混淆的大罪,即便确确实实很重要,但她当时只想给自己找一个体面的说辞。
她必然会严格管束后宅,绝不让家里出现荒唐事,可是,胤禛不能没有儿子。
为此,她要硬着头皮去对丈夫说不可以,她不情愿,胤禛不情愿,大抵连李氏都觉着憋屈。
“怎么办……”
毓溪闭上眼,纵然什么都看不见,依旧心乱如麻。
对此浑然不知的胤禛,人在吏部为皇帝催缴文书,心里则记挂着三阿哥的处境,吏部衙门的小厮给他换了几回茶,愣是一口没动。
吓得几个官员,以为四阿哥是来替皇上展示天威的,铆足了劲干活,却不知胤禛心里,想的与他们毫不相干。
直到小和子回来,在他耳边低语:“皇上把三阿哥接去了乾清宫偏殿里,如今里里外外都是说三阿哥早朝时病了,真真假假也没人敢理论,横竖是皇上留在身边亲自照顾,这可是太子才有的待遇,谁敢往坏了想呢。”
胤禛这才松了口气,但又不怎么高兴,说道:“如此一来,董鄂氏岂不更嚣张?”
小和子连连摇头:“三阿哥还能在乾清宫歌舞升平、吃肉喝酒不成,恐怕早吓得六神无主了,过几日回家去,能不与三福晋算账?”
胤禛说:“我只盼他能约束董鄂氏,并不愿皇兄受责罚,不过话说回来,皇阿玛愿意管,那是他在乎三哥,也算是一件好事。”
小和子不理解:“指不定被关在黑屋子里天天罚跪,这也算好事?”
胤禛知道,宫里太监宫女层层压迫,小和子跟他前,没少被大太监打骂,在他眼里,打骂绝不是好事,他自然不能理解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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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小和子宫里宫外伺候四阿哥这么多年,早活成了人精,嘴里念叨着,忽然一个机灵开了窍,明白过来,极小声地说:“奴才懂了,还有太子爷。”
胤禛狠狠瞪了一眼:“作死!”
刚好有官员将文书送来,胤禛当面核对后,立刻要赶去乾清宫,走在路上,春风拂面,他不经意抬头,发现慈宁宫花园里的花枝,都探出了宫墙。
小和子闷头跟着走,没料想四阿哥停下来,一头撞上了后腰,吓得他跪在地上请罪。
胤禛并不在乎,兀自凝望那探出宫墙的花枝,直到远处有巡防的侍卫走来,他才继续往乾清宫去。
小和子跟在身后,关心道:“四阿哥,您是喜欢那些花朵,要不要奴才去剪一些来?”
胤禛淡淡地说:“你真真是欠收拾了,慈宁宫花园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动不得的。”
小和子自然不会作死,说道:“向来都是娘娘打理,四季花开时,娘娘就会命人将花花草草分送到六宫。”
胤禛继续走着,像是回答小和子,又像是在对自己说:“那不一样,曾经太祖母会在屋檐下含笑看着额娘,现如今,额娘只有皇阿玛了。”
“主子……”
“这一遭,荣妃娘娘该多心痛,我便是没大出息,也不能让额娘为我伤心。”
小和子越听越奇怪:“四阿哥,您说什么呢?”
胤禛没搭理,径直往乾清宫去了。
傍晚时分,书房下了学,胤禵和胤祥回到永和宫,向母亲请安时,问起了三阿哥病倒的事,德妃随口敷衍了几句,就让小宸儿领着弟弟们去宁寿宫请安。
公主阿哥们离去后,环春才说:“这事儿可见是传得沸沸扬扬了,怪不得吉芯日落前,悄悄来问奴婢要几颗清心丸,必是不愿惊动太医院,又怕惹笑话。”
德妃整理着儿子们向他显摆的习字,说道:“有因必有果,早些时候三福晋不懂事,她就该下狠心了,可她拉不下脸,又顾虑太多。我虽不愿做个恶毒的婆婆,可将来该管的事,我到底还是要管的。”
环春玩笑着说:“您在慈宁宫耳濡目染那些年,学了不少本事吧。”
德妃嗔道:“可不能再提这些,二位王爷如今在朝堂独当一面,若叫小侄儿们笑话了,如何使得?”
话音刚落,门外有宫女找环春,德妃便进屋将儿子们的习字收好,手里的事还没停当,环春就回来,神情紧张地说:“青莲传来的消息,她帮四阿哥瞒着不与侧福晋和宋氏同房的事儿,叫福晋知道了。”
德妃问:“毓溪怪她了吗?”
环春摇头,说道:“福晋只是告诫青莲,家中若是笔糊涂账,一旦发生血脉混淆之事,四阿哥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这孩子……”德妃面上藏不住的惊恐与后怕,手里的纸张也散落下来。
“主子。”环春赶紧搀扶娘娘坐下,又去捡地上的纸。
德妃看着她,神情严肃地说:“当日你与我说,我只想着胤禛心里也不好受,就由着他吧,压根儿没想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可是毓溪想到了,我竟不如一个孩子。”
环春自责道:“奴婢也没想到。”
德妃感慨不已:“纵然我心里认定了李氏和宋氏不会胡来,可也不能不谨慎,日子久了,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实在糊涂。可见毓溪这孩子,真真主母的气度与见识,能有这样的儿媳妇,是我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