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福晋一而再地和自家福晋过不去,连李氏都看不下去,既然她问大格格何在,便起身来,故作热络地说:“三嫂嫂,大格格在内院睡了,我带您去瞧瞧。”
“你?”不想三福晋竟一把推开李氏的手,呵斥道,“你是什么人,也配喊我嫂嫂?”
此话一出,花厅里顿时静下来,众人都悄悄放下手中的筷子和酒杯,齐刷刷看向主家席位,那边气得不行的温宪,已经被七福晋和小宸儿拦下了。
毓溪见三福晋羞辱李氏,身为主母绝不能袖手旁观,可刚要开口,一旁的八福晋抢先道:“三嫂嫂,侧福晋也是皇上亲选、朝廷册封的贵眷,您这样,是不是太失礼了?”
三福晋冷笑道:“等你府上有了侧福晋,你再来同我说这些话。既然你说侧福晋也是钦封的贵眷,怎么宫里宫外大宴小庆,我从没见过她,究竟是你家四嫂嫂欺负人,还是四阿哥和德妃娘娘看不上?”
八福晋不想还有这一茬,顿时说不出话了。
李氏压着火气,说道:“本是妾身身子弱,得娘娘体谅,才可以不常常进宫请安,还请三嫂嫂不要误信谗言,被人挑唆了去。”
三福晋哼哼一笑,却将目光在毓溪的身上打量后,才对李氏道:“那你可真不容易,身子弱的,反倒是能给四阿哥生大格格。”
言下之意,是在嘲笑风风光光的四福晋身体好,却不能为夫家开枝散叶。
今日赴宴的女眷们,大多与乌拉那拉府交好,再不济也是面上和睦融洽,不至于对毓溪的境遇冷嘲热讽。
但其中难免有人哪一边都不站,只当笑话看,谁敢想当今皇帝的儿媳妇们,居然会在子嗣上挤兑得这样难堪。
温宪早就气疯了,挣脱了七福晋和妹妹,再次来到嫂嫂跟前,可不等她开口,毓溪就先道:“瞧瞧,脸都红了,那桂花米酿虽甜,到底也是酒,可不能贪杯,回头皇祖母和额娘怪我,嫂嫂可担当不起。”
“嫂嫂……”
“我领你去内院歇一歇,醒醒酒,咱们一会儿放风筝去。”
温宪眼眶泛红,心知嫂嫂委屈,但若她与老三家的大吵大闹甚至动手,只会让今日的宴席成为一整个春天的笑话。
脾气再大,也是有教养的公主,唯有压下火气,懒懒地说:“真有几分后劲,现下头晕得很。”
毓溪感激妹妹的成全,便来搀扶她,对裕王府的几位嫂嫂笑道:“我送公主去歇一歇,一会儿我们园子里见。”
几位少福晋都不爱与老三家的打交道,自然帮着毓溪,玩笑几句后就打发她们离去,李氏也待福晋走开后,便缓缓坐下,八福晋跟着落座,一时间只有三福晋杵在主家席上,无人搭理。
董鄂夫人赶来,生拉硬拽地带走了女儿,觉罗氏忍下心中火气,更为毓溪的大气稳重感到欣慰,便吩咐丫鬟上菜,召来说书的妇人,继续讲故事。
花厅外,温宪已不再忍耐,将沿路的花草踢了好几下,还是毓溪阻拦她:“何苦来的,它们好不容易熬过寒冬,赏她们一个春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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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宪生气地说:“嫂嫂,这事儿不能完,我要告诉皇祖母,让皇祖母教训那董鄂氏,皇祖母本就最厌恶董鄂氏。”
毓溪笑了:“人家同姓不同宗,不可瞎搀和,那位虽早不在人世,可她的弟弟,与我家阿玛同名的费扬古大人,是朝廷一等一的大将军,皇阿玛器重得很,岂能无辜被牵连。”
姑嫂二人有默契,说的话彼此都明白,太后厌恶的董鄂氏,自然是先帝那位红颜薄命的挚爱。
虽然先帝为她将后宫搅得翻天覆地,令太后受尽屈辱,可太皇太后和当今皇上,并没有为难过她的家人,董鄂妃的弟弟费扬古也很争气地成为了功勋卓着的大将军。
这一家子,与三福晋家的并非同宗,温宪只是生气,才混在一起说。
毓溪劝道:“皇祖母有年纪了,咱们得学着报喜不报忧,哄着老人家高兴才是正经。”
温宪说:“额娘也这般教导我,要我让皇祖母高兴,让她安度晚年。”
毓溪见妹妹听劝,也就放心了,她自然不是带温宪去醒酒,只是借口离席,避开那发癫的三福晋,董鄂氏今日跟疯了似的,咬着她不放。
温宪问嫂嫂:“您怎么忍得下来,换做是我,早就骂她了,没脸没皮的东西。”
毓溪说:“我若大怒,与她起争执,必然会瞪起双眼涨红了脸,乃至五官扭曲,那样太丑了。”
“可是……”
“不能开枝散叶,我已经是那些人眼里的笑话,我不能再把自己丑陋的一面叫她们看见,哪怕我是个笑话,也要她们仰视我,不敢冒犯我。”
温宪不禁停下脚步,委屈地望着嫂嫂。
毓溪淡淡含笑,说:“那些女眷们今日若笑了我,明日她们的男人就会笑你四哥,宫里的娘娘们也会笑话额娘,甚至书房里的人,都要欺负胤祥和小十四。妹妹,咱们永和宫一家子,受尽恩宠,天然是他人的眼中钉,无数人巴望着看我们的笑话来获得满足,偏不,偏不能叫他们如愿。”
温宪不甘心:“都闹到这份上了,还不够笑话的吗?”
毓溪淡定地说:“只要我不着急、不失态,就不算闹笑话。”
温宪气得又要踢花草,恨恨道:“太憋屈,太憋屈了。”
“好妹妹,嫂嫂若是说,这一切将来都要对老三家的数倍奉还,你信吗?”
“我信嫂嫂,可将来是将来,眼门前我就不能让您受气。”
毓溪笑道:“你看,我受了委屈,有妹妹心疼,有额娘疼,更不提你四哥该多心疼了。可那一位呢,待宴席散去离了我家,董鄂夫人会埋怨她,三阿哥也会怪她,一处都不落好,你说这眼门前,到底谁受气?”
温宪想了想,仍旧不怎么甘心,可似乎又是这么个道理,五嫂嫂也说,其实所有人都明白,谁才是没脸的。
“好吧,为了嫂嫂,我忍下。”温宪说罢,便大大咧咧地朝念佟睡的屋子走去。
“先这样吧……”毓溪沉沉地叹了口气,将满腹心事狠狠压下,她不能急不能乱,就算今夜要蒙着被子大哭一场,这会儿也不能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