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眸,掩盖里面的冷漠,一言不发走上楼去。
只听杨采菲毫不在意地说着,“任叔叔的儿子睡你的房间,我已经把你的东西搬到阁楼了,以后你就在那儿睡吧。”
他的脚步停下,手里的青筋渐渐暴起,几个深呼吸后,他默默的走向阁楼。
路过二楼时,他看向了自己的房间,灯光透了出来,他看到书桌前小小的身影出了神。
直到楼下嬉闹声传来,他才收回目光,朝着那一片幽暗,狭小的阁楼走去。
门上的锁已经锈迹斑斑,钥匙也早已丢失。
他取下挂着的锁,打开门口的开关,里面瞬间亮起来。
比起楼下,这里的灯显得有些昏黄。
岁月留下的痕迹被堆放在这里,如今里面又新添置了他的东西,落脚的地方更加稀少。
他看到角落里孤单的汽车模型,这是七岁那年,父亲送的生日礼物。
“让你去接孩子,结果应酬的都忘了,你还能干什么?”
“我早就说过我今天不行,你每天在家无所事事不知道去接他吗?”
“我约了做指甲,总不能弄一半就去吧。”
“你能不能小声一点,让孩子听到怎么想?”
阁楼内,幼年的孩童关上虚掩的门。
这样的争吵声他已经听过许多次,楼下渐渐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伴随着女人的声嘶力竭,随即而来的是一道重重的砸门声。
他抱着汽车模型,独自坐在床边,将窗户再打开一些,任由冷风吹进。
是不是这样就会想起
阁楼上还有他们的孩子。
入夜,楼下没有任何声音,只能听到风透过窗户的啸叫。
偶尔传来一两声咳嗽声。
男孩蜷缩在角落,红光涨满他的脸颊,嘴里呢喃着。
迷迷糊糊中,他落入了一个怀抱,用尽力气蠕动身躯,索求一丝安稳。
周围传来很多人说话的声音,还有小朋友的欢声笑语。
他这是在哪里?
慢慢睁开眼睛,粉色床帘进入他的视线,手背上传来不适感。
注意到他的动作,医生转过身来,面容和蔼冲他笑着,“小朋友,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
此时的他呆愣着,头发上都沾着汗渍,眼中忽闪忽闪,萌的可爱。
程深指了指额头的降温贴,声音稚嫩带着些沙哑,“医生叔叔,是谁送我来的?”
冰凉的听诊器贴在他的胸膛,风从门口吹进,带来些许的冷气。
后来,他才知道。
那晚,妈妈缴了费便离开了。
他一个人在这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隔着薄薄的遮挡帘,旁边的动静他听的一清二楚。
听声音,是个软糯的女孩,“妈咪,我就是拉伤了而已,别那么紧张。”
女人温柔的责备,能隐约看到她抚摸女孩的额头,“我都说女孩子家不要学格斗,你爸不听,估计现在不知道去哪哭了。”
不一会儿,旁边传来一家三口的声音,他们说笑着。
程深躺在病床上,垂下的睫毛留下一片阴影。
这样的美好,是他一辈子可望而不可求的。
令他羡慕,心生嫉妒。
深夜,同病房的小孩子们基本都已经睡着了,而他没有丝毫的倦意。
“喂,你睡了吗?”
他听出是隔壁那个软糯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看着旁边的帘子。
随后,大概是感觉不到他的回应,一只小手撩起帘子,水雾的眼眸撞进他的眼里。
昏暗的灯光下,她披散着齐肩的头发,一张脸充满着稚气,显然她并不知道自己会对上一双幽暗的眼眸,此时有些受惊。
她拿起床旁桌上的保温盒小心翼翼递了过去,“你还没吃晚饭吧,这个小馄饨给你。”
程深没有去接,老师说过陌生人的东西不能要。
想起之前他们的谈话,他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腿上。
绑着绷带高高的搭在被子上,他想,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应该很难受吧。
小女孩的胳膊微微轻晃,显然有些拿不住。
这时,一双白皙的手接过,脸上带着些许红晕,不知道是不是症状还没好,他有些不自在,“谢谢。”
打开盒子,里面香气四溢,肚子里传来咕咕的声音。
馄饨是热的。
一种酥麻的感觉钻入他的内心,羽毛挠心,让他感到很奇怪。
那年,他九岁。
他还没来的及问她,绑着绷带疼不疼,甚至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
将模型放回原位,这些年程深长了不少个,阁楼的小床已经放不下他。
蜷曲着身躯,时不时传来几声咳嗽。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落,照在他的脸庞,铺上了一层柔光。
“起来了啊,一起吃早饭吧。”任贤将最后一盘煎蛋端到桌上,就看到楼梯上的程深。
“非凡,叫哥哥。”
桌上的男孩头也没回,依旧咀嚼着嘴里的面包,对面的杨采菲笑着将剥好的鸡蛋放到他的碗里。
程深目光怔了怔,停留了许久,而后继续朝着门口走去,“不用了,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关门的一瞬,他的动作比平时的稍微慢了些。
他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什么。
照例来到学校,心里想的都是早上的画面。
桌兜里一份三明治静静等待它的主人。
知道他在这个时间点来教室,且能让三明治的温度一样。能做到这些的,只有一个人。
他的心被无数暖意围绕,那个人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闯入他的心里。
天空阴冷,雨珠渐渐滴落,地面很快被打湿。
一幢房子内,男人穿着纯红色卫衣,手里拿着小鱼干,一边吃一边逗着猫咪。
快要送到猫嘴边时被他一口吞下,重复几次后,猫咪开始不停晃动着尾巴。
幽深的猫瞳闪烁,一个起跃直接叼走男人手里的鱼干。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我不在,你就这么对我的猫。”
程深半蹲着,手掌摊开放到地上,很快,他将猫抱了起来,轻柔的抚摸着。
失去了‘玩伴’,付钰不以为然坐到沙发上,翘着修长的腿,开始吃起手里的鱼干。
“赶紧把你家祖宗带走,你不知道,它把我这家都快毁了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