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李氏不在家,去了娘家,朱二柱两口子不见人影,朱大嫂的歪心思开始动了。
她先是挨个挨家的串门,拉拉家常,然后就哭,捂着眼哭,也不知道有没有眼泪,反正就是说他们两命苦,年纪轻轻的就撒手人寰,自己这个做嫂子的那不是能形容的伤心。
有些也跟着她悲伤,劝导,“你也别太伤心了,虽然他们在的时候跟你闹不愉快,可是亲人还是亲人,出了事还是你念叨他们,要是知道了也欣慰,那一大家子就得靠你看着,你多多费心。”
每当这个时候朱大嫂就会停止抹眼泪,而是有些粗重的嗓子说:“可不是嘛,那一大家子我怎么看的过来。我的心都快擦碎了,不过身为长辈我也不能跟她计较不是,她年纪轻轻什么都不懂,还是赵李氏没管好,改天我得跟她说说。”
有些看出朱大嫂假模假样的,有些看不惯,就说:“哟原来你这么为柱子家好,难怪他小小年纪就被放在外面,原来你是故意的,就是要让他经过磨练成大器,你真是一番苦心,可是三个儿子还得还得多吃吃苦。”
朱大嫂被气的脸红,可是一句话又说不出来,恨得出门的时候故意在人家里拿一根柴,然后占了小便宜,走了。
等主人家出来看,也不知道自家的柴背拿,朝着朱大嫂吐唾沫,“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就你那德行是那种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整男人一个,还容不得别人说,我就是看不惯你,打心底排斥你。”
朱大宝回来正巧看见他娘,喊了一声。
朱大嫂看着儿子赶着马车,把顺手摸来的一小捆柴放进去,忍不住‘啧啧’几声。
“这里面可比咱家卧房都好看,这桃子他们还真是有银子,我去坐坐。”
这是朱大嫂第一次坐,以前她看着桃子让朱大宝赶马车有点得瑟之意,买了马车在他们面前炫耀来了。
“大宝你说桃子真的不见了?柱子真的跳下去了?”怎么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人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偏要去跳崖。
桃子这人还不知道真的掉下去,莫不是跟男人跑了,编了这么个谎话,把柱子骗去死,越是想越是觉得有可能。
你想想朱二柱在村里也就这样,很多后身都要比他好看,桃子嫁给他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们有银子了,她可以走了,那个男人她见过,朱二柱在他身边一站完全两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人家长得那叫一个俊美,让人看了直移不开眼,难怪村里的姑娘个个都去偷看,人家确实好看,在那一身衣裳,那马车比这个豪华不止一个两个。
再看看朱二柱,朱大嫂只有重重叹息,可怜的傻子被人戴绿帽子还傻兮兮的跑去跳崖,亏大了。
“娘有些话你别到处乱说,让人听去不好,再说二叔跟婶子肯定会回来的。”
朱大嫂不屑的嗤笑,“你以为唱曲了,那么高摔下去还不成肉酱,也只有他那个傻子才干这样的事,我就说她迟早会害了他,看看这不来了。”
朱大宝听了她娘这话有些不高兴,气闷的说:“二叔跟婶子都是好人,老天爷会保佑他们的,他们肯定会回来的。”
“你这个木头!”朱大嫂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的脑袋骂,“你也是个没脑子的,跟你爹一个德行。”
朱大嫂不会把朱大宝的话听进去,现在她觉得朱二柱一家所有的东西都是她家的。
风风火火回家,她得意的把顺手拿回来的木柴放进厨房得意的拍拍手,“这日子越来越好了!”
“娘你笑什么?”二宝玩了一会儿觉得很累,来找水喝,看见他娘站在水缸边笑的一抖一抖的,伸手轻轻推了推她,“娘?”
“啊?”朱大嫂回头一看二儿子满头大汗,衣服有些脏,她熟练的拿起条子要打他,二宝反射般的跳开,大叫,“娘打人!”
“兔崽子活腻了,你老娘今天不好好教训你学不乖,你看看你这个鬼样子,小心以后没有姑娘嫁给你。”她在后面追着,哪里追得到玩惯了的二宝,他掏鸟窝爬树打鸟样样厉害,跑更甚。
追了半天没有追到,朱大嫂弯着腰猛拍胸口,累死她了,比做农活还要累,这个兔崽子!
“你很快就是少爷了,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我都不想说什么。”
“娘你说啥?”朱二宝猛地想到的都是有银子家的少爷,出门都是带着一群小厮的。
“我们家很快就有下人了,你说说你这个样子是不是太……”
越听越糊涂了,朱二宝想了半天都没有想起来,“娘你是不是糊涂了,咱家哪里来的下人?”连肉一个月都吃不上几次,还养的起下人?
朱大嫂闭了嘴,没有再说,等她把柱子家的东西都拿到手后他们就知道了,一路哼着小曲,她也不打二宝了。
朱二宝摇摇头,娘越来越奇怪,难道老了?
柱子家
一桌子的菜却是没有动,这东家生死未卜,他们哪里吃的下去,小公子守着山崖,可是一直没有消息,从那么高的山掉下去再无生还可能,他们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三妹和四妹大一点懂事一些,眼睛红红的,明显躲起来哭过。
五妹和六妹小一些,可是气氛在那,也不敢闹小心翼翼,看着一桌子菜不敢先动手。
孙爷爷年纪最大,大家也都听他的,“大家吃点,要是到时候要我们出力也好有力,不吃帮不上什么忙,大山和小河继续找,瞿婶和徐婶你们两个还是照旧去镇里卖烤鸭,东家很看着这铺子把它交给你们,你们可要做好。”
大家都没有意见,沉默的吃饭,该干什么还是要干,日子还是要过的。
这边虎子家
虎子娘正在喂鸡,那边一窝正在孵化,鸡咯咯作响,她扔了一把鸡食,“唉,这叫什么事?”
活了大半辈子她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谁去禁区,还掉了下去,更没听过人好端端的还要去跳崖找人,那么高掉下去肯定死路一条。
“等你孵化出来也没人要,还是得我养着,你们可要争气点,来年给我多下点蛋好卖钱。”
桂花拿着一个小簸箕,里面都是针线,拿出来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树下绣活,针在头上刮上几刮。
手下是一对鸳鸯戏水,两者相依相偎,看着看着她不禁红了眼,怕眼泪滴到面料是,急忙移开。
“桂花怎么?哎呦怎么哭了?”虎子娘见到闺女在那里哭,急忙过来问,“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娘你说桃子真的死了吗?”从小到大她跟桃子最好了,眼前见到的人突然间就不见了,她总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明明才看到她的,怎么就会摔悬崖下去了?”
“谁知道呢,怕是遇到危险摔下去的。”虎子娘同样有些不信,人说走就走。
桂花原本还有些犹豫,有点希望桃子跟朱耀文和好,朱二柱虽然对她好,但是终究不是她喜欢的人,经过这一次事件,桂花彻底站到了朱二柱那边,桃子能嫁给他是她的幸运。
女人一生中遇到这么个男人还有什么可求的。
“桂花县老爷来了,你快去把人家请进来。”
桂花回神,朱耀文比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站在她家门口,虎子娘一直在她腰上掐,在耳边催促,“还不去请他进来。”
桂花后知后觉的把朱耀文请进来,虎子娘激动的去取家里唯一存了几年的茶,拿出碗跑了一碗,小心翼翼的端出去。
可是当看见桂花和朱耀文站在那里的时候她突然站住脚,他们年轻人说话她凑上去做什么。
两人站在院子里,朱耀文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半晌不知道怎么开口。
倒是桂花耐不住,“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桃……朱二柱在县衙里当差你知道吧,他已经几天没有来了,派去的人也问不出结果,我顺路过来所以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桂花当然他想问什么,不过也没有拆穿,声音有些哽咽,“他跳崖了。”
朱耀文觉得是不是自己耳朵出错了,不确定的问:“什么?”
“他跳崖了,去找桃子去了。”
朱耀文还是没有听清楚,他觉得自己听不懂,“桂花你到底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桂花深吸一口气,字正腔圆,一字一句,“朱耀文你听清楚了,桃子意味掉下悬崖,柱子回来后找不到她,趁着大家睡着的人时候跑到山上跳崖了,就是禁区那儿。”
桂花说的简单,可是话的意思说的很清楚,朱耀文像是受了巨大委屈,不敢相信的看着她,连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她的意思是桃子死了。
“桂花就是你怨我骂我也是应该的,可是你不要拿她开玩笑,你可是她最好的朋友。”
“朱耀文我不是你,没有那么多心思,但是起码我不会拿桃子开玩笑,她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就算我心里怨你,可是我不会拿桃子的生命来开这个玩笑。倒是你三番两次的找她,你知不知道要是被人发现是什么后果,如今你是县太爷,可是桃子只是风口浪尖的小人物。”
桂花苦涩的笑了笑,“桃子的事你可能还不知道,从以前的温柔大方早已变成大家口中的恶婆娘,泼妇,黄氏、柳氏、张氏,甚至她的大嫂也都挨过她的打,她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桃子了。”
对她而言她更喜欢现在的这个桃子,能跟她乱说话,不计较,还对人好,只要你对她好很多事她都不会去计较的,就像她娘嘴巴大有时候说了桃子几句不是,传到她二中,也是当没有听见。
这一切都是生活逼她这样的,她其实很羡慕她,随性而为,不像她,看似自由,其实也怪笼中小鸟。
“柱子是爱极了她,才会不顾一切去救她,把自己的命都没有当回事,你跟她已经过去,何不放手大家都好过”。
“桂花我是来问你事情的,不是来听你说教的,还有我跟桃子怎么样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不光你的事。”朱耀文被她说了一顿,心里不舒服,更重要是她听到她说朱二柱不顾一切的救桃子的时候,他心中居然是熊熊的妒火。
他不过一介农夫,现在在他底下混一个当差的,他是望洋县最大的官爷,所有人都要听他的。
他越来越不甘心,明明是他守着她长大的,凭什么他冒出来插一脚,桃子应该嫁给他的。
桂花不敢对他太过,毕竟他现在是县太爷,而且桂花一直挺喜欢朱耀文的,觉得他处处维护桃子,对人又好,听到桃子死了的消息
激动了点,也就没太在意。
朱大嫂买了一壶好酒,一块猪肉全是肥的,去了族长家。
“族长朱家的事还是得你做主,现在这个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柱子他们从山崖掉下去哪里有活命的机会,那一家子人得有个做主的人,我家你也是知道的,虽然分了家,那大柱也是他的亲哥哥,别人哪里比得上。”
族长躺在椅子上眯着眼,没搭话,一摇一摇的,看的朱大嫂有些头晕。
朱大嫂心里有些打鼓,这族长怎么也没个准话,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族长出门做主,大家才会没有异议。
“大柱呢?他怎么没来?”半晌族长开口,睁开眼,虽然上了年纪,不过眼神却清明,“你一个妇道人家还是不宜说这些事,叫大柱来。”
朱大嫂虽然早料到族长会要朱大柱来,可是没想到他这么不留情面,直接把这话说出来,心中虽然气可是不敢表现出来。
“这件事是我们商量好的,这些日子忙,大柱早出晚归很难抽出时间,这不才叫我来,拿点东西孝敬您老人家,要不是把关,朱家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还出了个县老爷。”
走出去那脸上都挂着光,忒有面子。
她这样说也是想提醒族长自己咳嗽拿了孝敬礼的,提醒族长为自己办事。
族长坐起来,看着前方,良久才说,“柱子他可真傻,为了个女人把命都搭上去,这件事毕竟不是小事,他再忙也得抽出时间,不然这没得商量。”
“族长这事终究都是要解决的,柱子肯定回不来的,我是他亲大嫂这件事我不办谁办,事情拖着只会惹事端,那一家子下人保不准不出歪心思,我不管到时出事谁负责?”
她说的这话委婉的讽刺族长,骂他占着权利管闲事,这是她自家的事,告诉他不过是出于礼貌而已。
族长一辈子被人尊敬,被朱大嫂这样说,红着一张老脸,气的不行,更加不喜欢朱大嫂,把她连人带礼物哄了出来。
朱大嫂不甘心,拿着酒孝敬其他几人,想让他们帮着说话,到时候要是得了少不了他们的。
这么直接的贿赂,别人拿的礼物倒是不敢拿了,都摆在她面前,把朱大嫂气的差点吐血。
“一群老顽固,有好处还不拿,白白瞎了这些好东西。”不拿还好些,省的她心痛,看来这事非得叫大柱出面了。
上次闹分家之后,朱大柱伤心了很久,对朱二柱所有的事都不再管了,也不准朱大嫂插手,所以她一时之间还真不能确定朱大柱听她的。
朱大嫂今晚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把没送出去的礼物全摆在桌子上,等朱大柱回来的时候什么也不说。
二宝三宝看见肉,口水直往外流,趴在桌子上动也不动了,趁朱大嫂没看见两人一人往嘴里喂一块肉,飞快的跑出去吃。
“二哥真好吃,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三宝舔了舔嘴角,馋鬼模样。
二宝把弟弟扯过来,“婶子家天天吃肉,以后我们两个天天守着。”
二宝有几次去朱二柱家,赶着饭点的,在他家吃过几次那肉比他娘炒的好吃多了,“不过你不可以告诉娘,我们要偷偷的,不然就没肉吃了。”
“那二哥你吃过了吗?”
二宝悄悄的凑近他耳边小声的说:“咱俩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要是你告诉娘咱俩谁也没得吃,如果你什么也不说以后有肉吃带着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三宝连忙点头,生怕他不带他,小脸都是坚定的表情。
像想起了什么,他问二宝,“他们都说二婶婶子死了,掉悬崖去了,我们还可以吃肉吗?”
朱二宝沉默了,其实他不想他们死,二叔婶子不像娘说的那么坏,他们人还挺好的,希望他们出来,然后他好去吃肉。
“两个小兔崽子海边赶快滚进来吃饭!”
“来了”
朱大柱洗好手,看见丰盛的菜,问:“今天是什么节日还是有喜事?”
朱大嫂买了个关子,“先吃,等下我跟你商量件事。”
她想用好吃的劝大柱,要是有了朱二柱的家产,他们天天吃肉都可以,还有下人伺候,到时候她可就是夫人了,儿子们可就是少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