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我们暂时还不用太紧张。”
林深很快就奇怪地镇定下来。
“总之您先联络一下外边吧。”他对面前的曺静淑说。
经过这么一提醒,曺静淑也当即点头,拿起了手机。
片刻后,她就蹙着眉放下手说:“我联系了金室长,你爸现在应该和别人正在飞机上面,消息未必能够第一时间传达。而且天上的空间相对封闭,即便发生了什么,我们这边也采取不了什么应对的措施。”
“这样也能保障一定的安全不是吗?”林深时宽慰着说,“我爸搭乘的航班可不只有他一个人。”
曺静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能抿嘴颔首,勉强压下内心的忧虑。
飞机上面毕竟还有很多普通乘客在场,人多眼杂,只要幕后的人没有患上失心疯的话,反而不敢对同样有着不少安保人员护卫的李溪午贸然下手。
稍稍定神以后,曺静淑的注意力也有所回转。她马上察觉到了林深时的反应不太正常,口中就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发现谈不上,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而已。”
“哪里奇怪?”
“通常来讲,我们一旦知道了‘目标是K2’这个信息,很自然就会想到行动的目标或许不止是您。可是,假如幕后指使这件事的人是真想对您和我爸做点什么,对方有必要下达这么含糊的指示吗?”
林深时提出的问题让曺静淑微微陷入了思考。
她也逐渐从先前那种魂不守舍的状态脱离出来,理智与往日的精明正在回归大脑。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条消息有可能是故意让我们知道?”
“我认为这种情况单纯用对方担心走漏风声之类的理由来解释说不过去,本身‘K2’这个称呼的指向性已经很明显了。”
曺静淑的眉毛忽然蹙得更紧。她沉默了一会儿就问:“那么你的想法是什么?”
“您不是已经猜到我想说的话了吗?”林深时轻声说,“而且,您自己之前也提过类似的观点。”
他的话并未全部说完就被曺静淑不耐烦似的打断:“理由!依据!我希望知道你怀疑你父亲的原因是什么……明明刚才你还告诉我不可能来着。”
林深时瞧着眼前好像骤然之间就变得不太一样的中年妇人,话音顿了顿就继续往下说:“依照我们之前的假设,今天的这件事如果不是一次袭击,而是想要制造袭击的假象,那就正好能够解释现在的情况。之所以用上‘K2’这样的代号,既可以让我爸摆脱嫌疑人的范畴,也可以真正做到混淆视听。事前没人能具体猜到目标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事后无论结果如何,他想怎么解释都行,谁又能想到幕后真正的指使者是受害者之一?并且,基于以上这些猜测,您前面的遭遇也可以被理解了。”
“前面的遭遇?”曺静淑面无表情地启唇问了一句。
“您车上被安装的那个东西,您不觉得发现的时机太凑巧了吗?如果这一切都是我爸的安排……说不定他就是故意想要您的人发现,毕竟整件事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想要伤害您。”林深时看起来依然在毫无保留地予以解答,但语气也隐约在替李溪午做着某种辩解。
但他也只好说到这个份上,有的事过犹不及,曺静淑自有自己的判断。
双手交叠覆在腿上,安静端坐的中年妇人像是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直到几分钟后,林深时才冷不丁地听见她开口问:“你说的这些话是基于儿子对于父亲的判断?”
“当然不是。”林深时立刻否定,“我说的这些话只是单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来讲。”
低着头的曺静淑抬眸盯住了他,数秒后,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可是,站在旁观者角度的说法,似乎比站在儿子的立场来推测父亲的行为更有说服力。”她的话语很平静。
“您有没有别的想法要说?”林深时忍不住说。
曺静淑却不答他这话,安静地再次起身倒水,似乎是想就此等待金东美那边传来答复再说。
林深时无奈,想了想又神色微动地试探性问:“刚刚,您的样子看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您在真正担心我爸的安全吗?”
他这一问显然过于直白,甚至是基于长辈和晚辈的身份而言,已经算是非常失礼了。
然而曺静淑果然也没怪罪他,仅仅是轻描淡写地看来了一眼。
“我想你大概从海淑那里已经听说了一些我和你爸的事情。”
“嗯,是的。”
“她对你说的那些事,基本属实。”
“您知道海淑姨母都对我说了什么?”
“猜也猜得到。无非就是告诉你,当初我和你爸是因为我父亲的缘故才结婚之类的往事。她因为和你继父一家交情不浅的缘故,所以对于你爸,心里面其实没有什么好感。”
曺静淑的口气还是很冷淡,但林深时也从这简短的两三句话里捕捉到了一定的信息。
他好奇地追问:“既然海淑姨母不太喜欢我爸,您又怎么确定她对我说的内容一定属实?”
“我比你了解她的性格。”曺静淑说,“只是属实归属实,那丫头肯定还把另一部分的事情藏起来,故意没跟你说。”
“另一部分的事情?”
“我和你爸的婚事确实是由我父亲牵头不假,但在这件事里面,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虑。”
“您是说,您和我爸,还有曺会长,当时都有必须促成这桩婚姻的理由?”
对于林深时较为小心的询问,曺静淑不置可否。
“我那时候丧夫,走到哪里,身后都好像有数千数万道目光在戳着我,指着我骂我。我父亲本来不像我去世的母亲一样,那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和看法,但为了韩信考虑,可能也有一定程度是为了我这个亲生女儿考虑,他觉得给我安排一桩新的婚事或许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结果,当时能力出众又因为身份而不好安排位置的一个集团职员就进入了我父亲的视线,我和他也因此相遇。”
曺静淑把话说到这里有了短暂的停顿,她看向对面的林深时。
“我和你爸的结合最初的确与爱情无关。我并不甘心那些贴在我身上的标签,我想做一些事情给去世的母亲看看,所以我需要一个能够帮我的人,而你爸当时也需要一个可以帮他继续往上爬的梯子,所以我当他的梯子,他来当那个能够站在我身边的人。很神奇的一点是,我和你爸在婚前并没有过多的见面和交流,但我们彼此在第一次相见之后仍然可以迅速互通心意,然后达成了精神上的共识。所以说,我和他,我们俩起初并不是爱人。我们俩也不是敌人或者对手。我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交心的朋友。”
林深时惊讶地看着曺静淑。他很清楚这位最开始应该没打算对他说这些,更没想要通过如此直接的方式来把话说出口。
可是曺静淑仍然是说了,在这间眼下只有两个人存在的房间里面,她对林深时吐露出了一些也许从未有人听过的话。
“那您觉得,您现在和我爸又是什么样的关系?”林深时注视着中年妇人。
曺静淑大概也早猜到了他的“大胆”,面色淡然地讲:“我只知道自己不想和他成为敌人。”
“您这么说的意思是指无法确认我爸那边的想法?”
“随你怎么想。”
林深时莫名地笑了笑,嘴里又突然问:“如果今天的事和我爸无关,他也知道了您这边可能遭遇危险,您觉得我爸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曺静淑蹙了下眉,这句提问就有些不在她的预料之中了。
中年妇人斟酌着淡声说:“他的反应可能和你一样吧。他面对任何事情向来也是十分冷静。”
“我怎么感觉您这话并不像在夸我?”林深时好笑地说。他又稍作思索:“所以,您认为我爸并不会太着急?”
这样的回答和他的猜想就有所出入了。
曺静淑并不犹豫地点点头。她脑中也一瞬间回忆起了有关那个人许多的过往,更加确定自身的推断。
林深时还想再说,他和曺静淑就听到电话铃声作响。
“什么?你说下面发生了什么?”
静静等着通话结束的期间,林深时忽地就见曺静淑脸上露出异色。
那是种很少见的愕然模样。
接着,中年妇人就情不自禁地向他看来。
……
“喝哈!”
几分钟后,急匆匆从楼上赶下来的林深时和曺静淑看到了相当惊人的一幕。
只见几名身材高大的黑衣保镖和一位丢下外套、脱掉高跟鞋的年轻女性站在场中隐隐对峙。
正是奉伽绮。
然后,还没等林深时开口呼唤,并未发觉两人到来的奉伽绮口中就发出低喝,猛地旋身摆腿,瞬间击中身前那人的头部,格外凌厉的旋风踢直接把这名保镖踹得晃倒到了一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