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地说,特木尔是出于好心。为了节约成本,为了把厂子的效益提高,但是,好心却办了坏事。白哈达大为光火。
尹松哲赶紧关上门和窗,怕外面的人听到。
特木尔没有解释,等待白哈达的训斥。而白哈达却望着窗外,不理他了。
空气像凝固了一样,仿佛听得见时间嘀嗒嘀嗒流走的声音。
特木尔实在熬不住了,悄声问尹松哲:到底出了啥事儿?把人吃坏了吗?
尹松哲小声儿说:我说那样不行,你非不听——
特木尔:说正题儿。
尹松哲叹了口气,提高了声调儿说:刚才白书记在工商局的朋友偷偷打来电话,说有人到局里举报了,举报咱们咸菜厂以次充好,把快过期有咸菜重新处理了一下又卖出去,坑害百姓。让白书记赶紧做好准备,一旦查出问题,那就是个大麻烦。
特木尔一听,没吃坏人更没吃死人,心就有底了,满不在乎地说:那还能麻烦到哪儿去?
白哈达立即转过身来,气呼呼地说:麻烦到哪儿去?你说得轻巧,麻烦大了!特木尔啊特木尔,你真是块“铁”啊,油盐不进!说轻了咱这是以次充好来欺骗消费者,说重了,那就是销售过期伪劣食品,那就是谋财害命!你懂不懂啊?
特木尔一阵惊愕,这才真正了解到了事件的严重性,有些后悔莫及了。
“白书记,这事儿因我而起,我负责!怎么处理我都行,大不了蹲‘笆篱子’去!”
白哈达语气还是很强硬地说:你负责?你负得了吗?“月牙河朝鲜族风味咸菜厂”注册时没有写你的名字!
特木尔一时语塞。
尹松哲:白书记,总得想个办法啊?
白哈达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地说:办法倒有,只是——你俩得答应我个条件。
二人瞪大眼睛,茫然地看着白书记,不知怎么回答。白哈达又“嗯——”了一声,二人才连忙点头。
白哈达:今天我说的这事儿,只有咱们三个知道。如果再让外人知道,我拿你俩是问!记住了?
“记住了!”
白哈达:这就是我的条件。你俩回去吧
“啊?”两人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站着没有动。
白哈达接着说:特木尔啊,你的肩膀太瘦了,担不了啊。这样吧,不管接下来会发生啥了,你俩都假装不知道。这就是我对你俩的要求,记住我说的话就行了。
特木尔:白书记,不行啊。我——
白哈达一挥手,狠狠地说:没啥不行的!我这个村书记,这点儿主还做不了啦?赶紧都回去吧,别磨叽啦。记住啊,和谁都别说,就算有人问你俩也是啥都不知道!
…………
果然不出白哈达所料,事情真的闹大了。开始是一位消费者,后来就变成一帮了。即将变质的苏子叶即使洗过,从外观上看颜色有了变化,从口感上讲没了韧性,所以,就连外行人都很容易分辨出来的问题,还用内行人站出来说话吗?
入口的食品是绝对不能马虎的,红楼市工商部门组成专门小组进行调查,发现“月牙河朝鲜族风味咸菜厂”出厂的一批苏子叶咸菜确实存在质量问题,要追究负责人的责任。还有消费者反映因吃了这批咸菜发烧拉肚子,正在医院打吊瓶。这就涉及到食物中毒了,工商部门立即向上级领导汇报,公安机关也介入进来。
月牙河的“长舌妇”们极尽之能事,传得沸沸扬扬。
其其格听到这些话,回去和袁振富说了。袁振富皱了皱眉头,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麻烦了。食品啊,不是小事儿啊。
其其格:有时候和腌的咸菜都长毛儿了,洗吧洗吧照样吃,也没见你们跑肚拉稀!城里人,就是娇气——不对,孟大可和刘萍嫂子人家就不这样……
袁振富白了其其格一眼,继续低头批改作业。
…………
包巴音抽着旱烟袋进了院子,见包牧仁提着镰刀要出去,就问:干啥去?
包牧仁:咱家苞米地头儿水稗草严重地高,我去割回来,晚上可以给猪吃,还能剩下猪食呢。
“猪吃?吃得都没有它祸害的多。去吧去吧,割了也对,要不然来回过人,一看就该说咱们地侍弄得太荒了。”
包牧仁刚走到院门口儿,又被包巴音喊住了。
“干啥啊?”
包巴音:村里咸菜厂或能要出事儿,外面说啥的都有,你可管住自己的嘴啊。
包牧仁龇牙一笑,说:扯老婆舌的话,严重地不能信。
“这回啊——不好说啊。”包巴音抽了一口烟,进屋去了。
…………
白哈达得到这些消息时,显得格外平静。他把特木尔叫来,再一次和他开诚布公地谈到问题的严重性,叮嘱他一定要代表村里妥善地处理此事,要尽量安抚好住院的消费者,不能和人家来硬的,多说拜年话儿。
特木尔:白书记,你和我说这些,是——
白哈达:不瞒你说,我得进去呆几天了,不然事情平息不了。
特木尔:进去?进哪儿去?
白哈达轻松地说:还能哪儿去?“局子”呗。你不是说敢蹲“笆篱子”嘛,我先蹲蹲试试。
特木尔明白了,急忙说:白书记,不行啊。这事由我而起,我去蹲——
白哈达打断了特木尔的话,说:不行啊。我不是我非到逞能、愣充英雄好汉,是形势逼逝的。我早不就和你说过了吗?你担不了。可是我行,我当了二十多年的书记啦,五十多岁的人了,怕的是啥?我得负这个责任,要不然你们让我当这个支书还有啥用?按理说,我早就应该申请提前退了,组织上信任我——
特木尔都要急哭了,请求地说:白书记,还是我去吧,你都干一辈子了,不能抹黑啊!像你说的,你已经年过半百了,进去受不了——
“有啥受不了的?又不是鬼子的集中营。你啊,想的多啦——”白哈达笑呵呵地说,“我这样的年纪才经得起。你是正在起步的好时候,一旦背上这个重担,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年轻人,路还长着呢。”
特木尔:白书记,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