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孙尧圣刚才那一拍,除了让宗凯产生了痛并思痛的感悟之外,也让周围的食客们吓了一哆嗦。
于是,就那么一些得理不饶人,又喜欢争强斗狠,看了点古惑仔的电影,就能把自己整得热血沸腾的三无青年们“伸张正义”。
“喂,吃个饭跟尼玛拆迁似的,在这鬼哭狼嚎些什么。要死去投胎呀?要不要哥几个送你一程?”
这类人无外乎仗势欺人,顺风无限浪,逆风就比谁跑得更慢了。
连着嘴里喷粪的那个青年,一桌共有五个。反观孙尧圣这边,本来就只有两个,即使算上在另外一处吃宵夜的朱晓飞,照样无济于事。再加上孙尧圣这张男默女泪的脸,就更是让那批吃饱了撑着又没事干的青年们憎恶不已。
这五个人唯独忌惮体型看着就很骇人的宗凯,但因为宗凯是背对着他们,这时候又是坐着,他们也以为这就是一个比寻常人大上一号的胖子,看着唬人,实际战斗力就和纸糊的老虎没什么区别。
只是,这些还算有着实战经验的闲荡游鬼们注定要为自己的自以为是买单。
“小子,就因为你这一吓,把老子的烫给洒到衣服上了,你说,不赔个万儿八千的,我们能让你完完整整的回去吗?”
摊铺的老板只是一个养家糊口的中年汉子,空有长年累月下来的力气,却没有惩恶扬善的正义之心。
为了不让做事从来没轻没重的年轻人闹事掀了自己的摊铺,一脸沧桑的中年汉子放下了手中的面擀,双手搅在围兜里,卑躬屈膝地说道,“消消气,消消气,你们这桌的馄饨我买单,没必要大动干戈。”
“老子的事用得着你来管吗?他们是你老子还是你爷爷,你这么维护他们干嘛?”
中年汉子顿时一愣,脸上堆砌起来的笑容也凝固了起来,“不是,我只是想......”
“想想想,想你妈个头啊!”排头的年轻人突然鬼魅地笑道,“你是不是想帮他们?”
中年汉子裹在围兜里的手相互用劲,青筋都已凸起,但面上还是勉强地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嘛,这本来就不是一件什么大事,要不就算了吧。衣服脏了,我帮你拿去洗洗吧。”
“洗?”年轻人一脸的鄙夷,“你知道这件衣服有多贵吗?限量版的衣服岂是说洗就洗的。我看你诚心诚意的想要帮他们,那就这样,你来帮他们补上这出门的门票费吧。”
说完,其余坐着的四人站了起来,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脸看戏地堵在了门口。
“这,这...”中年汉子面对这些无理取闹的青年们,一边叹息,一边庆幸自家的孩子如此懂事,“五碗馄饨还不够吗?”
“五碗?他说五碗就能买我身上这件衣服诶。”年轻人回头看向同伴,一群人冷嘲热讽地大笑。
“哈哈哈,土包子,恐怕他以为这是地摊货吧。”
“就是,哪怕把他这个破摊子陪给我们,恐怕都远远不止呢。”
“这穷鬼是不是一辈子都没见过上百的衣服,我们是不是太难为了他一点。”
“哈哈哈哈!”
中年汉子继续忍气吞声,“那要送到干洗店去洗,需要多少钱?”
他以为年轻人是嫌他脏,所以天真的以为只要拿去干洗店去洗就能解决。
“还洗,你信不信老子找人把你这家店给洗喽。”年轻人收回了笑脸,凶神恶煞地说道,“你给老子听清楚了,不是洗,是原原本本的赔,赔!”
中年汉子一咬牙,“好,我赔。”
说完,转身打开了上锁的抽屉。在犹豫了几秒后,狠心拿出了几张红颜色的钞票。
“给。”
年轻人重新有了笑容,“行啊,算你上道。”
中年汉子如负释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慢着!”
一口气只吐了一半,差点没被噎着的中年汉子脸色大变,他预感接下来的话一定会让自己难以承受。
果不其然,只见年轻人那张抹了白粉,嘴唇涂了口红,如同戏台上戏子的脸,狰狞地说道,“这只是饭钱,你还有衣服的钱和精神损失费没有给呢。”
“哈哈哈,陈少威武,精神损失费都能让你给想出来,真是绝了!”
“就是,就是,不给钱今天谁也别想走。”
任尔东西南北风,依然将馄饨用勺子舀起,放在嘴唇前吹冷,再轻轻吞下的孙尧圣云淡风轻地说道,“看来,有人是非要在我这碗吃了将近七年的馄饨里放点我不爱吃的调料呀。”
“陈少,那小白脸是不是在骂我们是调料啊?”
一句话,让两个人尴尬。
被唤作陈少的年轻人回头怒斥,“闭上你的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孙尧圣则是满脑子里回荡着“小白脸”这三个字。他十分奇怪,一个人是有多瞎,才会在眼前站着一个恨不得涂上三斤粉的人面前,指责自己是小白脸。
不过,这也让孙尧圣为这位眼瞎的仁兄在自己的死亡笔记本上,又添了一笔。
没有理会那五个看起来绝非善类的同龄人,孙尧圣对着一直埋头苦干的宗凯问道,“凯哥,吃饱了吗?”
“呲溜”一声,吸着汤汁吞下碗里最后一颗馄饨的宗凯再一次打出了一个韵味十足的饱嗝,“嗯,差不多八成。”
看了一眼旁边的五个碗,孙尧圣又数了数前面遮挡住自己看风景的五个人,说了一句,“嗯,刚好对上。”
“既然吃饱了,是不是要找点活干,消化消化一下才好。免得肚中积食,可要折腾的大晚上都睡不好觉。”
听孙尧圣这么一说,能吃能睡又爱吃爱睡的宗凯瞬间来了精神,“难怪我每次健完身晚上随便吃点东西,晚上就很难睡好觉,原来原因在这。”
孙尧圣本能的忽视了宗凯一沾枕头就能发出电闪雷鸣的呼噜声,“虽然你后面那五个连陪练都算不上,完全不够看的,但促进一下消化,我觉得还是可以的。”
吃了这么久,宗凯又不是一个聋子。只是对待人情世故,他一向觉得能够慧眼识珠。所以,哪怕他满腔怒火,那颗被善良填满的心已经胀到快要爆炸,孙尧圣没说,他就老老实实的继续当上一个六根清净的吃货,不闻也不问。
可现在,当孙尧圣的暗示已经这么明显以后,宗凯吃饱后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
“那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捏了捏手指,站起身来的宗凯缓缓地转了过去。
当那五个年轻人在看到宗凯站起来以后头快要撞上悬挂着的灯泡,就已经有点情势不妙的感觉。可当宗凯慢慢转过身以后,见到那一件薄薄的汗衫都遮挡不住地肌肉后,已经有人开始慢慢地后退了。
这他吗哪是想象中除了体型庞大,其实一无是处的胖子呀,这完全就是一个一拳下来能打死十个自己的人形坦克呀。
五个年轻人同时咽下了一口口水,情不自禁地往后挪动着步伐。
那个一开始嚣张跋扈的陈少,这时候为了维持住老大的风范,死命硬撑着说道,“那个,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随意打人是犯法的,你别乱来啊。”
看着语无伦次的陈少,低头俯视的宗凯杀气十足地问道,“大圣你说,怎么办?”
孙尧圣吮吸着可口的汤汁,“他们不是衣服脏了吗,脱下来帮他们洗洗。我看旁边就一桶一看就有洗涤作用的水,扔进去,让他们自己捞起来穿上。”
众人顺着孙尧圣的指引看了过去,那里正有一个装满散发着残留食物恶臭的铁桶。
刹那间,五个人一阵干呕。
恶心完以后,陈少悲哀的发现,身后的四个同伴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孙尧圣一看乐了,“不错,不愧是当老大的料,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陈少心中有一万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子只是腿软了跑不动了呀!鬼才愿意逞这个威风,这老大谁爱当谁当去,妈妈,我要回家!”
在回去的路上,孙尧圣半途叫停了出租车。
“不好意思啊师傅,我下去买个东西,很快就回来,耽误的时间也算在路费上。”
“去吧,路上小心点,我这也是最后一趟车,不赶时间。”
等到孙尧圣回来,看着他大包小包的袋子往车里拎,朱晓飞不明白地问道,“你是刚才没吃饱吗?买这么多桂花糕干嘛?”
孙尧圣神秘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
下了车,在的士司机苦口婆心的劝导下,迫不得已的孙尧圣三人再三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大晚上的在外逗留后,这才让心满意足的出租车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世上还是有好人的呀。”望着红色的尾灯拐弯不见,朱晓飞无不感慨地说道。
孙尧圣却不给他继续借题发挥的契机,“不久之前,我貌似在你那听到了‘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句话吧。”
朱晓飞先是怒视打搅了自己感悟生情意境的孙尧圣,随后伸了伸懒腰,“累了,回去洗了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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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一次从武展中心回来,余斌就变得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变得喜怒无常,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居然打情骂俏,有说有笑?”
一大早,余斌就在学校的一处假山里席地而坐,身旁两侧摆满了或是空空如也,或是还未开启的酒罐。只是那些已经喝完的易拉罐,几乎都是被用蛮力捏瘪的形状,毫无例外。
“还以为你自命清高,原来是有眼无珠!可恨我为不顾一切的为你拼命,结果落得一个对牛弹琴的下场。一个除了皮囊好看,其它一无是处的废物东西,他哪一点比得上我,哪一点!”
疯言疯语完,手里的酒又是仰头之后一饮而尽。
“咔嚓。”
鼓胀的酒罐被捏得找不回原形后,被余斌随手扔在了旁边。
独饮数罐酒的余斌本以为不会有不开眼的家伙过来打搅自己,没曾想下一罐的拉环还没拉开,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余斌身为新闻系的学生会主席,上不上课对于他来说完全就是随心所欲。平常考勤的纪律表就在他的抽屉里放着,老师们看在副校长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秉承“威武不能屈”的学生们在举报过后不仅没有等来正义的审判,反而落得自己一身骚,事后还被余斌公报私仇以后。明明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醒目的空着,大家又成了睁眼瞎。
作威作福了一年半,余斌也很好奇这个不怕死的愣头青到底是谁。
“社长!”
余斌的头衔有很多,一事无成只能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充场面的跟班们叫他老大或者余少。关系不远不近,敬畏他的同学们称呼他为主席。而这一声“社长”,只有自己刚成立游戏社招来的社员才会这么喊。
最近这段时间,这个声音老在自己的耳边响起,还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连一个刚招收进来的社员不守规矩,要不要先关起门来捶一顿再给一脚踢出都要问自己,余斌就有先把这一套流程在他身上走一遍的冲动。
“石海涛,你是蜜蜂吗?能不能别成天有事没事就围在我身边转。”
石海涛,也就是那天帮余斌前去打探徐寒为何会出现在武展中心的一米九大高个。凭着那张和身高成正比的脸,硬是在余斌已经有了游戏社副社长的人选情况下,看在他办事得力不好冷落人心的面子上,扶他上位。
你还别说,石海涛在副社长的位置上还真就对得起“物尽其用”这四个字。新社团成立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在余斌当了甩手掌柜的情况下,石海涛凭着一己之力让整个社团的申请表变得供不应求。虽说有余斌这个金字招牌立在那,但整个社团新闻系的学生只占了三成不到,其余系的学生,可不在乎新闻系学生会主席的身份,完全就是冲着石海涛那一张巧舌如簧,能把入社说得如同报效祖国那样的伟大。
试想,哪个热血男儿没有为国争光的理想,哪个有志青年没有身披国旗在千万人面前高唱国歌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