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在变化。
人也在变化。
心,也终于变了。
.
在图书馆里,静谧之中是偶尔书页翻动的声音。
容初选了个窗边的位置,司徒萱却不喜欢阳光,说紫外线会让她皮肤加速衰老之类,尽管现在美容与医疗技术可以让一个五十岁的老人看起来像二十岁。
司徒萱也是,她有的时候,看起来就像十八岁左右的年轻女性。
.
“真是想不明白呢。”司徒萱声音压得很低很低,道:“为什么这些艺术类的书籍不能同步成电子书呢,这也就算了,居然还不能购买,每次每次都要来图书馆,真麻烦。”
“因为......”容初顿了一顿,她恍惚又想起什么,而后只是微笑,道:“可能对于现在的人来说,艺术太复杂了吧。”
“复杂吗?”司徒萱有些奇怪,她指了指手中有些年代的画册,她说:“很难理解吗?”
“难啊。”接过话题的却是陆谦,随即他拿出手机,很快的就通过打出一句话来:因为艺术只能赋予感受。
容初也看到他手上屏幕打出来的话。
她怔住了片刻。
她记得,她似乎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可是,很快,陆谦和司徒萱就不再聊这个话题了,他们换了个话题,并且开始用打字来替代说话。
保持了这一区域的安静的同时,也保密了对话的内容。
容初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在聊些什么。
.
——小初初准备和她男朋友结婚了,怎么办?
——?
——我还挺喜欢她男朋友的,可惜啊。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小初初观念太太太传统了,她坚决认为交往就一定不能和其他人有关系了。
——.........
——现在的人谁还这么想啊,到结婚前,都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呀,再说,结婚有什么好啊,就像坐牢一样。
.
陆谦放下手机,他懒得理司徒萱了。
不是觉得司徒萱的想法有问题,事实上,他曾经也是在这样的观念中长大,几乎所有人都这样,于是所有人就觉得,这都是正常的。
没有人主动去思考过。
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或者,就这样混沌着的,不分所谓黑白,也不分什么对错,一切都可以交给法律与规则去判定。
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对于大家来说,就足够了呢。
.
等了许久,也没看见陆谦再拿起手机。
司徒萱才放下手机,把注意力稍稍转移到书本上。
她想起刚刚陆谦说的“赋予感受”,而现在她手上的画册,翻到的这一页《最后的晚餐》,又可以赋予她什么感受。
司徒萱停留在这一页颇久,阳光在她身边如流沙般淌过,却没有哪怕一寸阳光照到她的身上。
而后,她忍不住了,终于打了个哈欠。
.
想快点夜晚啊。
想快点去找个男朋友啊。
司徒萱这般想着,在看见容初专注于书册上时,还是忍住了不再去想。
.
傅时离将车停在了一家咖啡店门口,如果是上班的早上,他都会来这个咖啡店吃一个早餐。
咖啡店的老板,是上了年纪的大叔了,平时最喜欢的就是逮着哪个客户天南地北的聊起来。
而大叔店长有个女儿,今年已经十八岁了。
前一段时间,这个女儿因为认识了一个男朋友的原因,和大叔吵架后离家出走了。
.
傅时离推门进去,这里还是用着传统的门,甚至门边上,还挂着一个风铃,时常能听到风铃忽而又响起,那通透的清脆的铃声,宛如遥远天边,又似耳边轻语。
傅时离有想过买一个风铃挂在家里,结果被大叔说了。
“家里摆这个,会招来恶鬼的。”大叔说到这个时,一贯不正经的脸上却严肃得很。
.
风铃声响起。
吧台后的大叔抬起头,看见的是傅时离的身影。
他认识傅时离好几年了,对于傅时离的喜好口味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还是冰拿铁?”大叔说:“加点盐?”
“冰拿铁就可以了。”傅时离坐在吧台边上,又补充了句:“少点冰。”
“真难得啊。”大叔开始冲咖啡,手冲的过程他已熟练到把这日复一日的工作变成一种视觉上的享受。
大叔道:“上次你说少点冰的时候……我记得好像是失恋了吧?”
傅时离低头笑笑:“是吧,我也不记得了。”
冰块撞进杯子的声音仿佛敲动着某种乐器,静心听去,仿佛还听到冰融化成水滴落的那一刹。
.
傅时离忽而想抽烟。
只是他已经戒烟,身上即无烟,也无打火机。
.
“想抽烟吗?”大叔随手丢了包烟过去:“别这么看我啊,我真戒烟了,这两天死丫头太皮了,我降血压用的。”
“这么说,还是好东西了?”
“当然。”
冰拿铁放下,大叔又去烤牛角包,冰箱里冻得口感刚刚好的厚厚一片牛油夹在表皮酥脆的牛角包中,香味仿佛连空气都融化掉。
最后,大叔在牛角包上撒上一点海盐。
这是傅时离的习惯,他口味偏淡,在各种调料中,独独偏好海盐。
他喝了一口咖啡,杯子放下,落在大理石纹理的杯垫上。
他道:“我准备结婚了。”
.
陆谦带过来的资料,在某一个时期,曾经被集中销毁过,大部分的文献,图纸,数据,以及深知其存在的一些重要的科研人员。
那简直是一场屠杀,只是屠杀的对象,是关于一个实验场。
为了要抹杀那一次实验场的存在,所展开的一次大清洗,许多是与实验场有关的人,都受到牵连,甚至有的人,穷极一生,都在逃命之中。
.
容初从陆谦手里接过了看起来很普通的一个文件包。
她低声问:“你不怕吗?”
“怕?”陆谦笑了:“放心吧,不是因为你才冒险的,我们家族一直都保存着这些资料,为的就是有一天,终于有人,可以想起来。”
“就这么简单?”容初打开文件包的动作微微一顿。
“就这么简单。”陆谦说:“那你呢,为什么想要这份资料?”
“因为一个梦。”容初道:“我说出来,你会相信吗?”
“正巧啊,我也梦到过一个梦。”陆谦略微挑眉,道:“梦中,我是不是,有一个弟弟,就叫陆离?”
容初的瞳孔一瞬放大。
“你......”她震惊的表情落在陆谦眼中。
他笑意在不经意间,慢慢的淡了下来。
“原本我也不想确认的......”他道:“这真是最糟糕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