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都是个游戏。
游戏中,所有虚拟的人物,或生或死,或荣耀或悲惨,都不过是数据,是没血没肉的,只是个工具人,又或者直接点,一个傀儡。
周洛看着系统的界面一点点变成灰色不可操控。
他就像看见了一个个熟悉的人在慢慢走远怎么喊都不回头。
“是真的吗?”周洛的声音轻得没有实感:“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没有骗你的理由。”容初在厉俢然的催促下,也转身准备离开,最后一句话,她道:“但是,相信与否,你自己决定。”
周洛看着两人慢慢走远。
他知道这个副本的每一个站点的关卡,也知道他们只能先去一个地下市集,通过地下市集,才能找到通往第三个站点的轨道,然后,重新启动列车。
可是,记得又如何。
如果容初所说的都是真的。
那么他这一辈子,等于白活了。
周洛渐渐觉得怒火上心头,比起发现自己只是个虚假的一个游戏人物,被欺骗反而令他更在意。
也许,这也是和他的人物设定有关系。
易怒,偶尔的暴躁,他的性格向来如此。
周洛站在原地许久,回忆中人生像相册一页一页在他面前翻开,这时他才发现,原来他的记忆力竟好到这个程度,好到简直不像人类的记忆方式。
——有时,人类会把记忆看成是在回放一部电影,但其实挺不是这样,人类回忆时,是把零零碎碎的东西拼接起来,只不过人类的大脑以几乎无缝的方式把它们拼接起来,通常人类的大脑在这方面从不出错。
周洛不想去相信,可是,他开始下意识的在寻找漏洞了。
容初和厉俢然一路步行,踏过了河流,也绕过了沼泽地,夜晚有肉食性的动物在周围徘徊,月亮在天空随着时间的流动渐渐西沉。
厉俢然问容初:“累吗?”
容初摇摇头,然后,她稍微一顿,回头看了看身后。
厉俢然没有回头,却也知道,他道:“没有跟上来呢,可惜了呀。”
“是啊。”容初收回目光,也轻声道:“可惜了。”
再继续往前走,就看到一条已经被草木遮掩的已经弃用多年的铁轨,想食多年前仍是蒸汽火车时代遗留下来的。
容初站在轨道上,前方树林葱郁,远处山尖被月色模糊成了仿佛画纸上晕开的一团墨色,而后方,铁轨延伸至山洞。
“走哪边?”容初问。
“那边吧。”厉俢然指了指山洞的方向,道:“私人情报,那个家伙偶尔会停留在这种不见天日的阴森地方。”
“他去这种地方做什么呢。”
“谁知道,不过我猜,和你有关。”
容初一愣:“和我有关系?”
“因为你是他的执念吧。”厉俢然道:“我猜的。”
站在铁轨上的那么些许时间里,容初也好,厉俢然也好,两人几句话后,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了对方心中所想,再说出来,便会被人监测到。
厉俢然曾经指了指天空,他暗示过容初了。
“举头三尺有神明呐。”
容初一听就懂,他的意思,便是有人在随时监视着自己。
到了此刻,容初和厉俢然不过是在装作继续游戏。
但是实际上,他们已经决定直接踹翻傅时离的老窝。
顺着铁轨走进了山洞。
容初有一瞬的恍惚。
厉俢然立即察觉到了,他转头问她怎么了。
容初想了想,说:“没事,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而已。”
她先一步,没有停留,继续走。
记忆中,曾经遇到过的那个名叫越星辰的男子悄然又退去。
如果一切都是游戏。
那么,从一开始,这整个系统,便都是游戏,一个虚假的游戏。
那些人,陆谦,沈霄,盛云泽,越星辰,夏临,崔静。
那些容初以为是现实世界的人,其实都是数据,都是虚拟的人物,根本不曾实际存在过。
容初一直往前走,深一步浅一步,山洞内越往里走,越是昏暗无光,地面看不到,身旁的那人看不见,连自己的身影都模模糊糊。
厉俢然在后面说了句:“你情绪有点不对。”
“我没事。”容初道。
“你想起了什么吗。”厉俢然急走两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什么都没有。”容初刚要加快脚步,被厉俢然一下子扯住了手臂。
厉俢然停了下来,被他扯着的容初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你是不是陷入回忆了。”厉俢然问出声,声音中慵懒不再,而是严肃了几分。
容初想抽出手,对方力气太大,没有抽出来,她皱了皱眉,道:“我没有。”
“你呼吸乱了。”他道:“我们和人类不同,如果我们沉溺于回忆,那么,回忆是会吞噬掉我们的。”
容初闻言,她抬眸看向厉俢然,尽管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到,却也依然感觉到他的气息他的轮廓。
他就在这里。
她缓缓深呼吸一下,而后似乎苦涩一笑。
“多谢。”她道。
“不客气。”厉俢然这才放开她的手,却也没有完全放开,而是顺着手臂慢慢下滑触碰到她的手掌,随即牵住了她的手指,道:“我来带路吧。”
山洞深邃,走了差不多三十分钟。
前方才隐隐看见一点亮光,那种昏黄色调的,恍惚阴森森摇晃不定的光。
“准备进去了。”厉俢然带着容初停在山洞的出口,在岩石的边缘处,他稍微探出身查看了下外面的情况。
外面,就是地下市集了。
“我没想到我们要这么鬼鬼祟祟。”容初在后面,叹了口气,道:“像做贼一样呢。”
“不觉得这样更刺激吗?”厉俢然挑眉回头笑道。
这个人,总是不正经里偶尔又藏着几分认真。
真真假假,让人难以看透他。
不过第一次来到比起地下市集,容初也认为谨慎点更好。
于是在厉俢然观察地下集市的时候,容初一点都不着急,也一点都不催促,她甚至还有心思,在他身后就着昏暗的光,然后于想象中描绘着他眉眼的轮廓。
容初的沉默,让厉俢然觉得有些奇怪。
印象中,她并非是如此内敛的人,相反,他觉得,她就是个狠人,属于一言不合就会要开打并且会心一击的类型。
她越是沉默,就越是反常。
厉俢然回头,正要问容初,却发现她目光恍惚柔柔,落在他的身上,落在他的眼中。
她在凝视着他,虽然似在走神,却依然让他一霎有种心在坠落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