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越星辰的世界彻底破碎之前。
容初离开了他的世界。
最后的那一眼,她没有看到他有所反应。
他仿佛真的睡着了,然后,就这样一睡就不起。
毁灭只是一瞬,一霎之间。
而后,灰飞烟灭。
容初在出来的那刻,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
在曾经的一个梦里。
她看见的那个奢靡华丽的房间里,那极致的情与色点缀着残忍的一幕。
时至今日,她对于那一个画面那一个场景那喷溅的血液,都记得清清楚楚,如昨日才见一般,即便过了这么久,依旧鲜明到浓郁丝毫不褪色。
而那一幕中,那个男人对她笑得恶劣。
“喂。”他的牙齿上沾满了血:“你怎么进来我这个世界的?”
然后,他还邀请容初:“想吃吗,美女,我请你吃啊。”
是个残暴又嗜此不疲的人。
如果让容初选择。
她宁愿选择来到这种人的世界。
至少,她不需要感到愧疚。
情感。
明明从来不曾赋予过人工智能。
而容初却在不自觉不觉间,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而非仅仅代码,或者数据。
然而,容初不希望自己变得像人。
与好或坏无关,因为她本就无法判断人类究竟好或不好。
她不希望越来越像人类,只是因为,她讨厌犹豫。
人类存在犹豫,犹豫则产生矛盾,矛盾则产生争执,争执引起情绪的激烈,感情上的不可控制,一系列,全然无法计算。
而人工智能,不存在犹豫。
思索之间,时间流淌。
容初落在了一个阴森昏暗,幽深得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上。
一丝丝寒气从脚底蔓延而上,走廊是极其古典的风格,两边墙壁贴上了繁复图纹的墙布,暗绿色的地毯上有玫瑰花的刻印,火光无风自动,时不时的,火就晃动了起来,幸好,火苗没有连累到旁边挂着的古画。
只是,说是古画。
其实,也未必。
那些画中油墨色彩极重,一笔一划一层一叠成就了一幅又一幅的名作,或人物,或风景,或静物,每一幅,都独一无二得很真实。
但事实是,在这里的,不过是些仿品而已。
容初慢慢向前走了两步,厚实柔软的地毯落地无声。
她往前走,对两边的浓墨艳彩却都毫无兴趣,火光忽明忽暗,照得她轮廓分明,映出了她眸中,眼眸里的浮光掠影在这一瞬间,快得恍惚是错觉。
容初终于在这条永无尽头的走廊里,看见了一扇门,
一扇雕花盛开的石门。
她推开门。
门一开,室内的阳光倾泻,恍惚两个时间的界限仅仅这一扇门而已,房间内与房间外,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容初走进去一步,身后大门就猛地关上,隔绝了走廊上那阵阵的寒意蔓延。
而房间里,建了一个无人的玻璃花房,房中有房,有点恐怖片似的开头。
幸而容初从来不怕。
“喂。”寂静之中,从玻璃房中有声音女子的声音响起,是一点都不客气的甚至有些命令的语气。
容初没有回答,她走上前去,拉开了花房的玻璃门,就闻到花房中香味浓郁得几乎连呼吸都不舒服。
而说话的女人,正坐在花房的正中心,她染了了浅灰色的长长的卷发散开,唇色红得艳丽,一身绸缎的睡裙,雪白的颜色,领口很低,身材极其妙曼,换成任何男人站在这里,可能都会不自觉的呼吸一顿。
“嗯?”女人看见容初,眉头轻皱,道:“谁安排你来的?”
如镜面般光泽的黑胶唱盘里,唱片在转动,放着帕瓦罗蒂的歌剧,茶几上,陶瓷的茶具,盛放着各式茶点的三层点心架与精致小巧的糖罐都依次摆开,茶香淡淡,都被花香掩盖住。
容初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不想告诉你。”女人抬了一下下巴。
“你想出去吗?”
“想不想,也与你无关。”
“那我先走了。”
“等等!”女人这才稍微急了:“姜平云在去哪里了?”
容初准备离开,听到女人口中出现一个名字,她才停下脚步,回身,随口道:“他不来了。”
“胡说!”女人手中瓷杯重重放在桌面上,杯子落在玻璃上清脆的声响在房间里徘徊了好一会,然后,女人才道:“你也想永远留在这里是吧。”
“咔嚓”一声,花房的门自动锁上。
容初再去拧动,门全然不动。
“既然是客人。”女人扯出一个完美得近乎于僵硬的笑容来,她缓缓说下去:“我允许你喝一杯红茶。”
容初没回答,她一拳砸向门上玻璃的部分,只有沉闷的一声,拳头被弹了回来,手感不像打中一块玻璃,倒像是打中了一块巨石。
“你还想出去?”女人轻蔑的笑了。
容初的拳头砸下去的第二下,门依旧丝毫不变。
“告诉姜平云吧。”女人拿起一小块的水果塔,咬了小小的一口,红唇上,没有沾上半点,她悠然的说道:“姜平云什么时候来,你就什么时候走。”
容初想说“放屁”。
但是门确实打不开。
“好吧。”容初让自己心情缓缓平静,她转过身,向女人走过去,然后,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属于那个女人的瓷杯,茶杯里还有半杯的茶,茶里加了奶,闻着清香带点甜。
容初向那性.感的女人微微一笑,恍惚温柔又善意的一个笑容。
下一秒,茶杯一翻,茶水直接泼了出去,没有泼湿女人的脸,却彻底在白色的裙子上留下了茶水的痕迹。
女人低头,看着自己裙上的茶渍,神色震惊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容初顺手就拿起牛油刀,在手上掂了掂,作为一把牛油刀来说,重量微沉,但经过打磨的加厚刀刃几乎没有杀伤力可言。
“你……你!”
女人身体微微发抖,她抓住裙摆的一角紧紧,她猛的抬头睁大了眼睛瞪住容初,眼圈泛红,那种怒上心头发泄不出的压抑。
“你这个无礼的家伙!”女人咬牙切齿,她声音再不复半分娇媚,此刻只剩下低沉沙哑如破旧风琴的琴声。
女人一字一顿,道:“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会把你做成花肥埋在我脚下。”
话音落下,花房的地面出现裂缝,而后碎裂开来,露出了几年土壤里,一具腐化成骷髅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