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说。”容初道:“只有我被骗了。”
她一步一步走向越星辰,看着他脸色从慌张茫然到冷静而后的微笑。
人心难料。
原来和真正的人类比起来,她还稚嫩得很。
对话框出现在她眼前,一字一句,真实得残忍。
“又生气了吗?”
“我不是故意的嘛。”
“说白了就是个游戏而已,你不喜欢,那么我们换一个?”
“还是说,你喜欢他?”
“喜欢我不好吗?”
对话框里的信息一条接一条。
直到停在最后一条,容初才问他:“难道你喜欢我?”
“喜欢,现在最喜欢你了。”
“明白了。”容初扯了扯嘴角,笑得讽刺:“因为我是新来的?”
“没有新来的,你就是第一个。”
还要继续陪他继续这个游戏吗。
容初问自己。
她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故意在耍自己,也许对方早已知道整个系统都在追捕她,却故意留她在这里玩游戏。
但是她不懂,这样做有什么意思。
只是因为好玩?
“你想要什么?”容初问:“仅仅是因为好玩?”
“对。”
“什么时候会玩腻?”
“我不知道啊。”
越星辰的笑容维持到现在,他头一歪,笑容收敛,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来。
“奇怪,我刚刚是又睡着了吗?”
“没有,你很清醒。”容初道。
“容姑娘,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他困惑之下,有那么几分的难受。
容初看着他,神情说不上冷淡,但也并非开始认识的那般温和。
越星辰见她如此,只觉心里头难受,有些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荒谬,但此刻,却不得不说。
“或者。”他道:“你就当做是一个故事来听吧。”
故事的一开始,是在十多年前。
当时还年少的越星辰,突然有一日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发现,自己的时间变少了。
在起初的时候,越星辰是完全没有察觉的,他只是会在偶尔的时候,看一眼时间,会疑惑时间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快,也不过仅有的几次,他没放在心上。
后来,时间缺失得越来越多,越星辰慢慢还是察觉到了。
究竟时间是怎么缺失的呢。
他做了一个详细的表格,把自己每一天每一个时刻做的事情都记录下来,开始总会有些忘记,便让时间不知不觉又溜走许多。
后来记录得多了,渐渐就看出问题来了。
他把有问题的记录全都重新检查了一次,然后另外归类。
归类的文档如下——
新纪元30年10月2日14时:阅读,第377页。
新纪元30年10月2日14时30分:阅读,第377页。
这是第一次发现问题,他看同一页书用了足足三十分钟,然而按照他阅读的速度,应该不会超过三分钟,而中途他并没有分神去做其他事。
所以,三十分钟,不知所踪。
新纪元30年12月25日20时12分:独自一人做姜饼人,准备材料中。
新纪元30年12月25日22时:独自一人做姜饼人,准备材料,依然在找白糖。
12月25日,原本是一个古老的节日,只是这么一个古老又传统的节日如今也已快被社会遗忘,大抵是时间过了太久,也大抵是如今人信仰各不相同,所谓节日,在一次次新文化的冲击下,渐渐被取代被遗忘被抛弃。
而这是第二次,比起第一次足足多了一个多小时,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用自己发呆没有看时间来作借口。
这两次,都是有很明显的共同点,就是越星辰分明正在做一件事,他没有中断没有走神,但中途就是莫名其妙跳过了一段时间。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穿越时空的能力。
后来,他继续记录。
新纪元31年5月6日7时:刚起床,坐在书桌前,看一会书。
新纪元31年5月6日9时:刚睡醒,躺在床上,书本翻开到一半,放在桌面上,书签掉在地上。
这是第一次发现变化,他不再是清醒状态下失去时间,而是在全然无知觉的情况下。
而且,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回到过床上去,他明明已经坐在了书桌前。
新纪元32年6月19日1时:洗澡,睡觉,睡觉前,设置了第二天行程。
新纪元32年6月19日5时:醒来,发现自己正坐在客厅,全息投影全开,客厅正在沉浸式的播放着最新电影。
记录到这一天时,越星辰终于意识到自己最初的猜测是错误的。
根本就没有时空穿越。
这种情况,最有可能的,就是他的身体里出现了另一种人格。
一种同样很古老的病,名叫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的病。
简单点说,人格分裂。
“我突然间发现,在那些我不知道的时间里,也许有另一个人代替着我去生活,我却一无所知,我......”越星辰说:“我觉得很可怕,真的。”
记录继续。
新纪元32年11月9日10时:在车上,打了个瞌睡。
新纪元32年11月9日10时10分:在车上,手中打开了智脑三代,上面有一个字的留言——嗨。
嗨。
另一个他,第一次正式和越星辰打招呼。
也是第一次,正式承认了自己的存在。
新纪元35年1月1日1时:被人吵醒,睡不着,出去散步。
新纪元35年1月1日23时:在家里,躺在浴缸中,水温凉,智脑上有留言——我今天玩得很开心啊。
比挑衅更挑衅的一句话。
越星辰甚至连生气都不知该从何而起,他急忙翻看1月1日所有的行踪和痕迹,发现从凌晨一点,到深夜十一点,二十二个小时的时间里,他用着自己的身体,去逛了商场,吃了个午餐,认识个女生,两个人聊了一下午,女生还拿了他的联系方式,过后他把女生的联系方式删除了,晚上,他去了酒吧,地下社会人去的酒吧,那些酒吧,表面是叫酒吧,实际上,除了酒,什么都卖,在这个酒吧里,他停留了到了深夜,直到十点之后,才回家。
然后,正在泡澡之中,越星辰就醒过来了。
“我不想和他共处。”越星辰说:“我不知道他是好还是坏,但是好是坏,我都不想和他共处。”
“我想。”越星辰道:“让他再也不要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