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血色辽阳(8)
雪地攻防战足足进行了两个小时,进攻的日军联队尝试了各种各样的进攻方法,迂回、包抄、小集群短促突击,差点连无差别的密集炮轰都要使出来,可是,不管使出什么招数,国防军的战线却是纹丝不动,鬼子的徒劳只换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伤亡,而国防军战前紧急构筑的堡垒,基本上都是完好无损,巍然矗立在凛冽的寒风中,嘲笑着鬼子的无能。
这是两种近乎天壤之别的战争体验。
在野地里,在冻得刺骨的冰天雪地里,日军步兵只能把身子趴在地上,用可怜的体温来抵御接近零下20°的低温,可是,哪怕蜷缩成虾米状的模样,依然不能轻易克服酷寒带来的僵硬,鬼子的如意算盘原本打得极好——温度低点怕什么,一旦进行冲锋,身子活动开后马上就会有足够的能量。但是,国防军用火力和堡垒教训了这种痴心妄想,想冲锋吗?看看子弹和炮弹构筑的火力网你能不能越过去,每个国防军的将士都知道,枪口第一个要对准的,便是站起来奔跑的日军。当日军在雪地里高一脚低一脚、跌跌撞撞进行冲锋时,所有的火力已经在招呼他了。
若是气候适宜,这段冲锋距离倒也不算什么,可在厚达40公分的雪地里冲锋,经常是陷进去便拔不出来,冲锋的速度大大不如操典规定的要求,也就给了防御火力足够的杀伤时间。
一次、两次、三次……肥前和渡边两个联队发动了一拨又一波的人海冲锋,可是,每一次冲击都被火力牢牢挡了回来,进攻的道路上,洒遍了日军官兵的鲜血,殷红得触目惊心,然后逐渐发黑、结冻。接着再来一批新鲜血液进行浇灌,饶是北风猎猎,战场上的血腥味依然是挥斥不去。
比战死更可怕的是负伤,在这样地低温天气里,一旦负伤,外溢的血液很快就会将皮肉和衣服一起冻住,要么是大面积的组织冻伤、坏死,要么是在拉扯过程总连皮带肉一起撕扯下来。如果不这样费力撕扯,很有可能整个人被冻在雪地上——千万不能烤火,一烤火,那就是截肢乃至瘫痪的后果。
一个负伤的士兵,往往需要4~5人的帮助才能脱离险境,可国防军怎么会给你这么从容不迫的抢救机会呢?在望远镜里瞅得真切,一个疾速三连发的迫击炮轰过去,常常能扫倒一大片。然后是更多地人抢救,更大的目标。
可是,无论肥前和渡边如何理性,如何歇斯底里,如何暴跳如雷。他们是不会置雪地里大声呻吟的受伤士兵于不顾的。因为,不抢救的话,半个小时以后就会送命——差不多是被活活冻死,只要日军还要有军心。还想要有士气,这种费心费力的抢救便是必须的……
反过来再来考察国防军的战争体验,那几乎便是两个完全截然不同地世界。无论上战壕还是堡垒,士兵们都拥有足够挡风御寒的掩体,如果再铺上稻草,便是趴在上面都不会觉得寒冷。在个别情况下,碉堡中的将士还能得到火盆的支援,即便算不上温暖如春。也足以保证身体不至于僵硬,射击的时候都是稳稳瞄准了再打,鬼才会因为寒冷而动作变形。更何况,国防军还有突击下发地高热量食品——巧克力。大战揭幕,辽阳食品便只全力生产两种物资,第一是压缩饼干,第二就是巧克力。总后宁部长做了批示,生产一刻都不能停。要绝对保证前线的需要!
在纵横交织的战壕体系的每一个节点。都布着随军地医疗兵,一旦发现有人负伤。马上便能得到抢救,各种药品、血浆、营养品早已一应俱全,士兵们生存的几率大大提高了,在弹片横飞、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最值得士兵尊敬的是什么?不是长官,更不是敌人,而是冒着枪林弹雨抢救负伤士兵的担架兵,是争分夺秒处理伤势、包扎伤口的军医。辽阳第一人民医院、辽阳实业附属第一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已经全部行动了起来,在轰鸣不绝的枪炮声中,他们虽然也有害怕,也有动摇,但每个人都以自己最大地决心和毅力坚守在战地医院中。
留给士兵们的任务便是——瞄准敌人、扣动扳机!甭管外面是多少温度,机枪手只知道他手中的马克沁枪管已经发红发烫,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哪怕离开足有一米,也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热辐射。在这样充满杀戮的时分,当真不能错过任何时机。
“火炮呢?我们的攻城火炮呢?”肥前和渡边经过商量,决定停止这种徒劳无功的进攻——两个联队在这个两个小时里伤亡已经突破了800,而阵地,却是丁点都没有拿下来。按照这个进度,不要说辽阳城,恐怕不等拿下第一道防线,师团就得把血流干。
“还在后面。”渡边的牙咬得嘎嘣嘎嘣响,戾气横亘着他地面孔,看上去格外狰狞,似乎快要因为扭曲而变形,他一把抓住前来催促进攻军官地衣领,狂怒地喊道,“为什么让我们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就发动进攻?”
“这是师团长地命令。”
“混蛋!”戴着眼睛,看上去略微斯文一些的肥前也暴跳如雷,竖起两个手指,指着远处绵延不绝的国防军防御体系怒吼道,“支那人构筑了牢固的防线,不但兵力充足,而且还有足够的火炮,你们让部队在这样的情况下冲锋,想让我们都死在这里么?”
“八嘎!”更大的怒吼来了。
两人抬头一看,却是大谷喜久蔵中将带着参谋军官进来了。
“长官。”两人忙不迭地立正敬礼,却被中将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你们两个混蛋在干什么?我让你们试探支那人防线的薄弱环节,伺机夺取阵地,你们究竟干了些什么?”
“我……”肥前和渡边两人无言以对。
“肥前君、渡边君,你们两个进攻打得不错啊……打了两个小时,损失超过800,想必给支那人极大地杀伤了吧!”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飘进两人的耳朵,气得肥前和渡边两人的脸都绿了。
说话的不是第五师团的所部,却是朝鲜军方面用来配合第五师团进军的下田联队,按照原本的目标任务,下田联队是保持关东军和朝鲜军相互联系,防止部队脱节的兵力,但是由于两者的推进速度并不一致,朝鲜军的进军程度还要慢于关东军,事实上已经形成了梯队,在不知不觉中落在了关东军的后头。在一路上,肥前和渡边两人没少对眼高于顶的下田进行冷嘲热讽,现在对方逮住机会,自然也要发飙了。
当然,彼此的不和只是小节,下田着实是震惊于两个联队的惊人损失,否则,也不至于在听到确切消息后与大谷中将一起飞奔而来。
“倒是可以换朝鲜军来试试,可惜,磨磨蹭蹭的朝鲜军此时还在后面发力狂奔呢,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有资格轮到进攻?”渡边走到下田的面前,用挑衅的眼光注视着对方。
“够了!”大谷喜久蔵中将自然也看不惯下田的脸色,但对方一不是自己的属下,二来刚才的进攻却是让人感到有些难以接受,他只能约束自己的部下。
“嗨!”
“你们两个,找出支那军的弱点了么?”
半天没人吭声。
“嗯?”中将不耐烦地将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打了这么久,损失了这么多,连薄弱环节都找不出?”
“长官!”肥前上前一步,从胸口袋掏出一张纸,“这是通过进攻侦察得到的支那防线布置图,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支那人的防线没有明显的漏洞和薄弱环节。”
一见肥前拿出了火力部署图,不仅大谷喜久蔵中将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便连不对付的下田也伸长了脑袋观看。
“支那军的番号不得而知,但根据了解,所有防御工事在半个多月前便开始了。”肥前一边指点,一边解释道,“在我们的正前方,大约5~6公里的进攻正面,支那人部署了有两道防线,其间,有29个永久性工事,大多数高4~5米,用钢筋混凝土修筑而成,有33处半永久性的机枪掩体,有50~60个游动射击的机枪阵地,这些本部已经一一探明。”
“支那军采用了标准的防御体系——以永久性工事和机枪掩体作为阵地核心支撑点,以密集相连的战壕作为联络通道,每一个支撑点控制着约30°的扇形防御面,各点之间除了交界处共同覆盖的防御面以外,还有侧射火力进行支援。”渡边在防御图上指点道,“支那人的炮兵阵地并未暴露,今天主要发射的是轻型步兵炮和曲射炮,火力猛,威力其实一般,但由于机动性好,我军的野炮和山炮无法对其进行针对性的摧毁……”
“那么为什么拿不下阵地呢?” 大谷喜久蔵中将听了两人的解释后,问到了关键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