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顺其自然
25日,北京军警联合会再次召开特别会议,提出如不通过,就请袁世凯下令解散参议院。午后2时,拱卫军司令段芝贵、直隶提督马金叙和军政执法处处长陆建章等军警要人,又于安庆会馆“招待”参议员、新闻记者及政界各员,声称“军人等抱一种国家观念,以外患之迫,财政之危,劝告诸君舍内而对外,移缓以就急”。
共和党高层由于受到多方压力,顶不住了,居然倒打一耙,不顾当日有该党部分议员投票反对袁世凯所提六阁员的事实,将否决六阁员的责任全部推到同盟会和人民党头上,通电攻击两党有意陷国家于无政府地位。
对袁世凯以军警威胁参议院的行径,同盟会特别召开会议,决议对陆徽祥“绝不信任”,并发表声明说:国务员任命由参议员同意,为《临时约法》所规定,“否认同意权者,是否认约法;侮蔑同意权者,是侮蔑约法”。人民党议员也忿忿不平,因为他们本来对阁员改组是持赞同态度的,无非因为这个未来总理说得实在不像人话才否决的,现在受到如此待遇,自然心里有气。
“吴议长,这袁世凯和赵秉钧也太欺负人了吧?怎么能动用警察来威胁我们,我们又不是不赞同他的方案。”
“就算是我们不赞同,他也不该动用这个手段来威胁咱们,他这分明是藐视议员,藐视约法。”
“咱们下次开会就不出席了,反正去了也是受气,我才不给他抬轿子呢。”
“我看也是,赶紧发个电报给秦主席,问问到底怎么办?这年头。还是手里有兵最管用,秦大帅发话,他袁世凯不敢不听,比我们说话管用多了。”
“对,打狗也要看主人,秦主席怎么说也是人民党的主席,又是北疆巡阅使,袁世凯这么欺负咱们。就是欺负咱们主席,欺负咱们北疆,咱不能这么好欺负。干脆都不去,让同盟会也不去,给参议院造成法定人数不足,无法开会,看他袁世凯怎么办?”
“诸位,诸位!”吴景濂好不容易才制止住这帮人七嘴八舌的话语。清清嗓子说,“我已和复生兄发过电报了,他的回答是小不忍则乱大谋,要以国事为重,把民众放在首位。”
“这……”大家都没了言语。
“主席在电报中说。同意是要同意的,但咱们不一定要去议院受气,他让我转告大家,你们的处境他知道了。他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北京毕竟是袁世凯地地盘,咱们面子还是得给他一点,闹翻了不好。”吴景濂告诉众人,“今晚我和袁总统商议一下,我们就在宾馆投票好了,理由嘛。让他随便想一个。”
“真的?”
“来这么久了,大家也没去外面散散心,这样,明日上午大家伙一起去景山看看风景。”众人见议长这么说,也就同意了。
当天晚上,吴景濂把意思和袁世凯一说,袁大喜过望,握着吴景濂的手连连说:“还是复生识大体、顾大局。这样吧。你们明天先去玩,所需车马我给你们备好。到时候回来必然鞍马劳顿,就不用辛苦来议院啦,我让别人把选票带到贵议团下榻处,你们在那里投票就行。”
7月26日下午,参议院投票表决二次阁员补充名单。议院里只剩下了同盟会、共和党和其它无党派议员,他们虽想反对,但毕竟没能经得起袁世凯的武力威胁,都屈从于袁的压力,投了同意票。最逍遥的属于人民党党员,由于第一次投票时人民党已确立了同意的方针,只是因为看不惯陆徽祥的嘴脸而投反对票地,故而在宾馆投票时,除部分弃权外,其余全都投了赞同票。结果,除蒋作宾外,其余五名阁员均获通过。
二次阁员人选并不比前次好些,竟能获得通过,连袁世凯都感到意外。这说明同盟会和共和党的多数议员都把维护个人地位放在了首位,当他们的议员地位与“党见”发生冲突时,他们宁愿牺牲党见以换取个人的议员地位。袁世凯正是利用了他们的这个弱点,采取由武装军警施加压力的办法达到了目的。私下里,袁世凯对吴景濂和人民党议团深表感谢,塞给他一个5万元的红包。吴景濂明白北疆查处腐败地力度,马上以人民党议团的名义向北疆教育委员会转手捐款,同样,秦时竹假戏真唱,以议员操劳国事又无薪水为由,由各省开列经费给议员每人发了五百元的补贴,这一进一出,还净赚了不少。
以谷钟秀为首的共和党内统一党议员,为了挽救参议院表决的失败,在部分同盟会议员地支持下,提出弹劾陆徽祥失职案,指责陆负有军警干涉议员行使“固有权利”的责任。这只是隔靴搔痒,但即使这样,很快又在袁世凯的破坏和共和党的抵制下,改成了“质问案”。统一党气愤不过,随即宣布脱离共和党,议会由三足鼎立变成了四强混战。
收到北京传来地消息,秦时竹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难过,左雨农劝他:“主席就不要太难过了,吃亏不止我们一家,共和党和同盟会更惨。”
“他们还不是最惨的。”秦时竹摇摇头。
“那是什么?”
“是议会和《临时约法》,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袁世凯已越来越不把他们当做一回事了。”秦时竹摇头叹息。
“那我们怎么办呢?总不能看着他肆意猖狂而又无可奈何吧?”
“不然,袁世凯的最终面目还没有暴露,咱们可以再忍忍。”
“不是我杞人忧天,我只怕这样下去他的野心会越来越大,弄不好会独裁。”左雨农显得忧心忡忡。
“独裁?说不定他会恢复帝制。”秦时竹轻轻一笑。
“复辟?袁世凯亲手把清廷逼上了绝路,他才不会复辟呢,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我说他搞帝制。不是说他复辟,而是,”秦时竹缓缓地说,“他自己要做皇帝。”
“啊!他要冒此天下之大不韪?”
“所以,我现在纵容他,顺从他,一方面是因为我们自己内部要加强控制,防止出现变故。我们和他合作,可以省掉不少麻烦,你看他现在不是老找同盟会的麻烦?另一方面,我也想看看,袁世凯到底是什么打算。”秦时竹认真地对左雨农说,“中国民众,向来缺乏民主意识,反倒更适合专制统治。倘若开明专制。能让百姓过上吃穿不愁的生活,他们一定会感恩戴德地。”
“但从来地专制统治者、独裁者,无一不视天下为自己的私产,哪里管过小民的生死?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就是这个道理吧。”
“你说得一点也没错。其实古人也说过了,仓廪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识荣辱,我们可以换个思路。既然一个人吃饱了喝足了要学知识,倘若全体人民真的能实现温饱,他们一定会去追求民主的。民主,民主,固然要靠议员、政治家操心,但更重要的还是发动民众,让他们参与进来。”秦时竹缓缓地说,“这也是为什么我在党纲中反复强调要实现四个现代化。这是基础保障。如果人民缺衣少食,他们哪有心思去搞民主。所谓民主,不是面上光鲜,而是要给民众带来实实在在福利的东西。再者你看,我让北疆各省议会通过法案,表面上看起来是依赖强权,自管自发号施令,其实我全部是为了百姓。所以。不管南方攻击我军阀作风也好。其它党派某些人暗地嘀咕我独裁作风也好,等真到表决时。基本没有人反对,就是反对者,也不是反对这种建议,而是反对程序。这是为什么?这还不是因为我地建议符合民众要求,他们不能反对罢了。”
“就是,您颁布地政府官员、议会议员那几条关于不能去赌场、妓院,不能吸食鸦片的戒令,虽然有人想反对,也不得不举手,我就看到有几个议员自己也吸鸦片地,表决时他们的手伸得比谁都高,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也赞同一样。”
“哈哈哈!”两人笑成一团。
“他们都是给内务厅给搞怕啦,上次听葛兄说起,有个官员,烟瘾实在熬不住了,就偷偷摸摸地把藏好的鸦片拿出来,刚刚点上就被家里下人看见了,二话没说,就去警察局报告。这家伙烟瘾还没有过足,就已被拿下啦。”左雨农突然对着大门说,“说曹操,曹操就到,葛主任不是来了嘛!”
葛洪义走了进来,面上带着一种复杂的神情,还没坐定,就说:“两位还在这里悠闲啊,刚刚我接到消息,日本明治天皇去世了。”
“明治天皇?”两人一愣,“没收到日本总领事馆来的消息啊?”
“我也是刚刚得知的,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把灵堂搭起来了,……”葛洪义话还没有说完,秦时竹桌子上地电话已开始响了起来,接起电话一听,就说“什么……哦,日本天皇驾崩啦,好,我知道了。”
秦时竹放下电话,告诉两人:“电话是程秘书打来的,说刚刚日本领事馆派人通知他天皇驾崩的消息,我看得派人前去吊唁。”
“那谁去呢?”
“我去吧!”秦时竹说,“我是北疆巡阅使,邻邦最高元首去世,按常理应该我去的。左秘书长赶紧去准备花圈、挽联等,然后通知日本方面,到时候我们三个和程秘书一起去就行了。”
“好,我马上就去办。”左雨农说着就走了出去。
眼看他走了,秦时竹赶紧问:“应该是大正天皇即位了吧?”
“正是,皇太子嘉仁已即位,年号大正。”
“唉,一个可怜的疯子,明治一世英名,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儿子呢?”
“哈哈,老大,你可要小心了,这可是侮辱友邦元首呢,等会注意点。”葛洪义提醒他,“当初杜重远在上海,不就是因为在《新生周刊》上发表了那篇《闲话皇帝》文章,提到了日本天皇是傀儡,后来引起外交纠纷嘛,可怜地杜重远还为此呆了几年监狱。”
“这事我清楚,不过,要说傀儡,我怎么也不相信。明治发动侵华、日俄两场战争,吞并台湾、朝鲜,这是傀儡能做出来的吗?还有后来的裕仁,发动侵华战争他就是罪魁祸首,居然也让他逃脱了,一想起这些,我就不爽。”
“不爽归不爽,该装样子还是要装,咱们没必要给自己添麻烦不是?”
“其实,我还挺佩服明治的,要不是有了明治维新,日本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说不定比咱们中国更惨。后来建设海军,带头捐款,为了节约,将每天三顿饭减少一顿也要建造军舰,我们……唉。”秦时竹摇摇头,“太后老佛爷每顿一百来个菜还说没地方下筷,又挪用海军军费建造颐和园,这仗能不败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就算不挪用军费,我看这甲午也很难打赢,这是体制性缺陷。”葛洪义叹了口气,“只是日本地成功,就是中国的灾难,特别是现在,就是我们身旁的定时炸弹,我天天提心吊胆过日子。”
“难道日本浪人又给你捣乱了?这些臭蟑螂,别太把他们当回事。”
“我是不把他们当回事,可是他们把我当回事了。”葛洪义快速地将叛乱案、贩毒案、东满土匪案的情况简要介绍了一下,“越来越多的情报显示,这些背后都有日本人插手,而且不止是黑龙会的势力,甚至可能有关东军甚至日本军部。”
“看来他们已对我们起疑心了,就是不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所在,难道只是想捣乱吗?”秦时竹皱着眉头听完葛洪义地话,挤出一句,“无论如何,你都要把社会秩序给我稳固住,咱们没有本钱来一次大动乱,不仅政治上承担不起,经济上也损失不起。对日本人,该抓的抓,该杀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