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后二十年,哪怕十年,女人大概可以理直气壮的喊出一句“你他妈爱过不过,老娘跟你离婚”,会找个能配得上白马王子,虽然也许是骡子。
这年头离婚,不管谁对谁错,都是女人的错,女人离婚是要被看不起的,说话都要小声。
就这样还禁不住人家背地里嘴碎,你看这种女人活该没男人要。
“我说大妹子,咱能不能好好聊天啊,你一个劲的哭什么?我又没赶你走,反正我一个人也孤单,你呢帮我做个伴,不就是住到年底吗?有什么大不了?”何芳见不得这个女人哭哭啼啼,年龄实际比自己还小,才25岁。
那个男人在第三天就走了,拎着箱子,毫无犹豫。
何芳与李和就直接过来开始收拾房子,原来的快散架旧家具都扔到厨房里,准备砍掉做烧柴。
李和以前望儿山租住的地方,租期比较长,房子还没有退,还有不少旧家具,拉过来就齐活了。
女人年龄不大,身段也不错,杏仁脸,也算一等一俊俏,可是脸色不好看,头发散乱。
用袖子擦了擦已经红肿的眼睛,小声说道,“姐,他就这么不要我了,我心里不好受。我知道你是好人,可说句实话吧。我当初跟他结婚,我爹妈都是死活不同意的。后来他回了城,我两年没他消息,也是自己死不要脸的找来的。我爹妈可是气坏了。你说我现在都离婚了,我再回去,哪怕我爹妈打不死我,我自己没脸见人,爹妈更没有脸见人。我是万不得已不能再回去的。”
说完眼泪水又顺着淌了下来。
何芳心里一凉,还是自己太冲动了,可又不好不管人家,见她还是一个劲的哭,又烦躁的摆摆手“行了,别再哭了,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少?就你那男人,容肿眼疱,三皱鼻子,带酒糟,残疾胳膊挡勒腿,还长了一个吃释嘴,还留着过年啊。我给你住可以,可是你靠什么过活,你一个姑娘家的,哪里是那么易的?”
那女人听了这话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得慌忙说道,“姐,你放心,我每个月给居委会厂子糊纸盒,每个月有4块钱呢,够我自己吃喝了。”
何芳出了门,看了看在厨房拐角的抽烟的李和,走过去说道,“我过几天就走,我让这姑娘去给你们烧饭怎么样,你俩老爷们,一个个懒驴上炕,我真怕我走了饿死你俩?”
李和一听一愣,这保姆都给自己整上了,思想够超前的,“她一个小姑娘,影响不是太好吧”
何芳直接呛到,“说话别老吭吃瘪肚的,麻溜儿利索儿的。哼,我跟你们住,你怎么就没有想过影响不好?感情我不是大姑娘是吧?”
李和瞬间楞了,这是哪里来的脾气。
不过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大概是处的太熟了,加上何芳的脾气,就没把她当女孩子。
“不是,咱什么关系,深厚的革命友谊,大家不都知道吗?人家没地方碎嘴,可这姑娘谁认识啊”
何芳听了这话就更气了,直接又回到客厅对那姑娘说,“你去我那烧饭吧,我有一阶段,要不在,只得落在你身上,一个月我按行情给你工资,等会你去那看看。住这套房子也可以,住那边也可以”
女人摆手道,“姐,你留我已经是仁义了,给你搭个手,烧个饭,哪还能收你钱“
何芳一回家就把女人带到了厨房,手把手交代道“老爷子虽然喜欢吃肉,但是毕竟年龄大了,油腻不能给多。他吃不得辣,但你李哥又喜欢吃辣。所以烧肉要两盘。一盘量少的不放辣,给老爷子。一盘给你李哥。除了烧肉放酱油,烧鱼放酱油,其他青菜都不要酱油。用水尽量用井水,这水龙头一开,哗啦啦的可费钱............“
何芳拉着小姑娘,又絮絮叨叨了好久。
又跟李老头商量了一下。
李老头想了想,道”行情,就是个七八块钱,就给个七块钱吧。“
李和道,”会不会给少了?“
李老头嗤笑道,”少了?门口环卫的,没天没夜的,一个月也才五块,进城的外地工,现在都是这价。再说,人家刚一来,你就给惯坏了,后面就是麻烦。升米恩,斗米仇,这句话,以后学着点。我这一辈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升米恩,斗米仇是心理期待落空,造成的落差。
用马斯洛的理论解释,当温饱需求被满足后,就会要求尊重需求。
都是感激,高标准的恩惠容易成了衡量内心感激的标准。
一旦低于这个标准,轻则不再感激,重则反目成仇。
其实都是人的内心的标准很容易跟随外界的变化而潜移默化。
李和想了想,自己上辈子就是不会做人。
不会做人,不是说不是好人。
而是说太会做好人,老好人,烂好人。
你偶尔给女生送朵玫瑰,人家肯定觉得你浪漫。
但是如果你天天给人家送玫瑰,要是哪天不送了,那人家可能就会有抱怨了。
还有一个写烂的了老掉牙故事,从前有个善人,每天都施舍乞丐几块钱。
有一天,好心人善人不给乞丐钱了。
乞丐就问他,你怎么不再给我钱了?
善人说,我孩子出生了,要存钱买奶粉。
乞丐很生气,你怎么可以这样。
菜根谭:恩易自淡而浓,先浓后淡者人忘其惠。
李和这时候才觉得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上辈子不屑的人情世故,这辈子真要好好学学。
姑娘叫付霞,当晚就和何芳在厨房忙绿了起来。
等麻利的几盘菜上桌,何芳赞叹起来,”真是烧得不错,又利索又麻溜,你俩又口服了。”
付霞笑着道,“何姐教得好,我也就会烧些家常菜。”
李老头自己夹了口菜,砸吧下嘴,笑呵呵的对何芳道,“比你还差点,不过味道倒是足,凑合了。”
李和心里明了,其实这菜烧得一点都不差,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
只是李老头把地主老财的派头拿出来,要调教人,李和肯定不能唱反调。
“你家在保定?”
付霞脆生生的答道,“对的,就在顺平。”
“想想那驴肉火烧,都多少年没吃了,口馋了”
何芳道,“坐下来一起吃吧,别站着了啊。”
“姐,你们先吃,我去厨房把汤端过来。”
李老头摇摇头,哼了一声,“这丫头虽然没坏心眼,可没实话。”
何芳笑着低声道,“你老高,我也是这么觉着,可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对。”
只有李和一个人迷糊着,自己没觉着有问题啊。
想了想,只得叹息,两辈子情商不足、心眼不足,看来是培养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