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鹤轩指尖划过地图上蜿蜒的黄河线,
“右贤王可知,为何当初朝廷执意要陛下亲征?”
“说说。”
林鹤轩忽然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因为京畿世家早与草原暗通款曲,
陛下推行的新政触动了他们的命脉,
盐铁收归官营、废除世族荫蔽田亩,
这些举动,可是断了某些人的生路。”
城主府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紧接着是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
纥骨力金望向窗外,
只见一名骑兵拎着百姓的衣领往墙上撞,鲜血在雪地上炸开。
他却似浑然不觉,盯着林鹤轩:
“你为何要将这些告诉本王?
你们这些人,不是向来喜欢在暗处下棋?”
“因为这次的棋局,需要一位真正的执棋人。”
林鹤轩起身走到地图前,
手指重重按在彭州赤林城的位置,
“西平侯种应安手握十万西军,靖安军远在西南,而京畿附近...”
他展开另一张密图,密密麻麻的红点如毒疮般遍布京城周边,
“右贤王,这些地方...都是这些年来我等北人以及南人安插的诸多人手,
他们囤积粮草军械,就等着有哪一位草原王者入关,到时候里应外合。”
纥骨力金发出一声轻笑:
“你们不怕引狼入室?本王可不像贺兰映台,会任由你们摆布!”
“到时候...将你们通通宰了。”
一股血腥突兀在正堂内弥漫,但林鹤轩却脸色如常,仅仅是露出淡淡的微笑:
“正因为右贤王手段狠辣,我们才愿与您合作。
大乾国祚三百年,总还是有一些忠心之士,我等不能亲自下手清缴,就劳烦右贤王了。”
窗外风雪突然变得狂暴,烛火被吹得剧烈摇晃,
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宛如恶鬼缠斗。
“梅志杰是你们的人?”
他突然开口,
“他打开紫霄城城门,是早就安排好的?”
“梅志杰不过是弃子。”
林鹤轩冷笑一声,
“他贪功冒进,不过也好,正好让右贤王师出有名。”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只要您接下来的日子佯装进击京畿,天下就会人心浮动,
到时各个城池争相投靠,到了那个时候...
彭州就不是威胁,而王上您真正的目标也能改为...”
“赤林城。”
纥骨力金接口道,眼中闪过赞赏,
“断了西军粮草,西军就成了没牙的老虎。”
他伸手接过文书,突然一把揪住林鹤轩的衣领,
“本王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让我发现你们敢耍花样...”
“右贤王尽可放心。”
林鹤轩被勒得面色涨红,却仍保持着微笑,
“我们林家就在这紫霄城内...如何能跑?
况且...”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正在劫掠的骑兵,
“紫霄城的百姓血流得越多,我等就越没有退路。”
话音未落,一名亲卫突然冲入大厅:
“王!城外发现西军斥候!”
纥骨力金与林鹤轩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
林鹤轩整了整被扯乱的衣领,轻声道:
“看来,西军也坐不住了,
不过没关系,我们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这时,堂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哭喊,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林鹤轩眉头微皱,仿佛被打扰了雅兴:
“这些乱民,真是煞风景。”
“乱民?”
纥骨力金重新坐下,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不过是些待宰的羔羊,对了...那个郑凌岳,本王要他死,你们觉得呢?”
“郑凌岳不过是个不识时务的蠢货,
只要右贤王下令,我立刻让人去办。”
“好!”
纥骨力金脸上露出满意笑容,
“传令下去,停止劫掠,明日一早向楚州、京畿进发。”
......
寒风裹挟着雪粒,如细针般扎在西军斥候张铁的脸上。
他眯起眼睛,望着前方紫霄城上空翻滚的火舌,喉咙发紧。
三日前出发时,他们还心存幻想,但此刻见到这将半边天都染红的诡异火光,
他们彻底没有了心中念想。
不止是楚州,岳州也完了...
九边破其二...
“头儿,不对劲!”身后斥候李淳拽了拽他的披风,
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这火光...像是城门方向!”
张铁猛地抽出腰间短刀。
他数着城墙上晃动的黑影,瞳孔骤然收缩,
那些人影头顶并非大乾军的铁盔,而是草原骑兵标志性的狼牙头盔。
“紫霄城...陷落了!”
他的声音被呼啸的北风撕成碎片。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二十余名草原斥候如黑色幽灵般从雪原上掠过,
弯刀上凝结的冰霜在火光中闪烁。
为首的汉子扯着嗓子大喊,
张铁虽听不懂,但对方眼中的杀意却再明显不过。
“准备迎敌!”
张铁将腰间号角塞进李淳手中,
“你带人往回跑,务必把消息带回赤林城!剩下的跟我来!”
李淳脸色煞白:
“头儿,我...”
“少废话!”
张铁一把将他推上马背,
“快走!”
草原骑兵已如潮水般逼近,马蹄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张铁带领八名斥候迅速列阵,准备迎敌。
为首的草原汉子狞笑着挥刀劈来,
张铁侧身躲过,刀刃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带起一道血痕。
“狗杂种!”
张铁怒吼一声,短刀狠狠刺进对方肋下。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他脸上,血腥气混着风雪灌进喉咙。
但还没等他拔出刀刃,又有两名骑兵从左右包抄而来,
弯刀寒光一闪,直取他的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身旁的老卒猛地扑过来,用盾牌挡下致命一击。
“头儿,快走!我们撑得住!”
张铁红着眼眶看了一眼正在撤退的李淳等人,
心中一横,调转马头向相反方向冲去。
“兄弟们,跟我来!把这些狗娘养得引开!”
他挥舞着染血短刀,如同一头发狂野兽,草原骑兵见状,分出一半人马紧追不舍。
张铁等人在城外左冲右突,利用地形与敌人周旋,
但对方人多势众,渐渐将他们逼入一片绝地,
“头儿,我们被包围了!”
一名斥候大喊,脸色如常,似是根本没有将这等事放在心上。
张铁望着两侧的敌人,心中涌起一股悲凉。
“兄弟们,西军从不怕死!”
他高举短刀,
“今天,我们就用这条命,让敌军看看,乾人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