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她出阁的日子,心里没有一丝的期待,更没有身为新娘子的兴奋。
一大早她就被人自暖暖的床褥里给揪了起来,先是沐浴净身,而后薰上花香,扑上一层又一层的蜜粉,再穿上一件又一件的霞纱,长发被她们扯紧到她头痛,痛得她直想大喊住手。
以前她经常和炎妃然说:若不能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一定要嫁给疼爱自己的男人。可惜她两样都做不到。
她的婚姻只是一桩政治婚姻,结合丞相府和睿王府的联姻。
接理说,这可是人人称羡,家家赞叹,门当户对的好姻缘。他们的婚姻,在任何人眼底都应该是再好不过的配对。只可惜,想像与事实总是有段差距。
她以为自己穿越到古代,再次重生为人,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但她生长的家庭却无法自己选择命运。一句“皇命难为”就足打乱你所有的计划。
穿戴好凤冠霞帔后,她被接上花桥,浩浩荡荡地前往睿王府,经过一连串烦人的仪式,她终于被送入新房。
从早上起到现在,她颗米未进,又累又饿,现在一切仪式都完了,就等新郎来完成洞房的仪式,她以为被扶进来新房,新郎必定先替她掀喜帕,然后喝交杯酒。但进来后,迟迟未见新郎上来掀开喜帕。
古代的婚礼真麻烦,那像她前世的二十一世纪,穿着婚纱去礼堂完成仪式,宣读了誓言就礼成了。
这凤冠是什么做的,重死了。
她轻轻掀开喜帕一角,偷偷打量了一下新房,房里布置得华丽精致,喜庆一片,案头上两支红烛高烧,然后,她瞥见铺上红巾的大圆桌上,摆放许多瓜果小菜,喜娘和她带来两个丫鬟在忙碌张罗着。她心中一喜,便说:“喜娘,新郎什么时候回来?”
“他此刻正在大厅里招呼着客人,稍后应该会到。”喜娘答道。
招呼客人?那不是喝酒吃肉吗?
太过分了!她饿得肚皮都要贴在一起了,死拓跋尧却大喝大吃的。想了想,就道:“喜娘,你去催一下他。”
喜娘应了一声出去了。
凤云汐立即将喜帕掀开,取下凤冠。
“小姐,这不行啦,新郎还没来。”她两个丫鬟想阻止她。
“我饿扁了,你别管我啦。”不理她们的阻止,凤云汐把凤冠取下,走到圆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不忘补充道:“你们出外面守着,别让别人发现了。”
不能怪她,她实在是饿慌了。
寅时起身打理,一整天没吃没喝,要她怎能受得住?
再说,死拓跋尧自圣旨下来后,就对她不闻不问的,那像拓跋蔺对轩辕臻,三朝两头送些礼物前去,对她的宠爱可想而知了。她并不是贪心这些物质,而是想要一个尊重。
她一生幸福将要断送在这政治联姻里,她要一个尊重过分吗?边吃边想,不由得想到拓跋蔺,不知他现在在哪里?自他成亲那天见过他后,就没有再见面,他是真的喜欢轩辕臻吧?不然,不会像宠爱炎妃然一样,宠爱那个女人。
就在大口饮酒,大口吃菜时,在外面站岗的丫鬟匆匆奔进来,“来了,来了……”
来了?难道是拓跋尧回来了?思此及,她忙不迭将菜塞进嘴里,跑到床上,将凤冠戴回去,覆上盖头,正襟危坐。
果儿忙收拾被桌面上的残渣,远远的就听到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笑着说道:“尧哥哥,咱们都听说你的王妃是京都城中出了名的美人儿,是真的吗?她有没有太子妃那么美?有没有我那么美?”
这个丞相千金听说是嫡出的,除了身份相当的人,很少有人见过她本来面目,最近更少出来参加宴会聚会什么的,这些说要闹洞房的亲友,都很好奇睿王妃长得怎样。
跟着,一窝人跨了进来,凤云汐腹前交叉的双手,紧张地扭捏着。她看到一双脚来到面前,四周骤然出现一股压迫感。
虽然这婚姻不是她想要的,但毕竟是她第一次嫁人,心里的感觉说喜欢嘛,肯定不是,期待?也不是,讨厌?也是不是,就是很复杂,说不上来的是什么心情,有点烦躁,有点紧张,也有点不知所措。
她暗暗深呼了几口气,尽量去忽视那种压迫感,让自己心情回复平静。
“尧哥哥,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将喜帕挑开,让我们开开眼界,看她是否配得上你。”
凤云汐又听到那个尖锐的声音,语气带着三分酸味七分讥诮,轻哼了一下,嘴巴一撇,心想,不是她配不上拓跋尧,而是拓跋尧配不上他,嫁他实在是委屈了她。现在还带着一班人来看热闹,而他们不是闹洞房,显然是带着看戏的心和挑衅的味道。
谁知道,新郎妆容最生硬厚重,不论再绝色的美人或是再清丽灵动的姑娘,在千篇一律的浓厚装扮下,看起来都只是像人偶,论喜庆自然有余的,可无论如何都称不上有多少美感。这个道理不只凤云汐想到,其他人也想到。
所以,凤云汐心略感不快,而拓跋尧不知心理想些什么,迟迟没有动手揭开喜帕,难道他也认为她的相貌比不上其他人吗?
正想着,眼前突然一亮,盖在头上的喜帕已被人拿称秤轻轻掀了开来,她并没有立即抬头,看热闹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开来,认为她肯定怕比不上别人才不敢让人看。
“怎么不把头抬起来,是害羞还是……”那尖锐的声音没说下去,但大家都知道她想说什么,纷纷发出了然的嘲笑。
凤云汐将拳头紧握,随着笑声,她将头慢慢的抬了起来,华光璀璨的金冠之下,现出一张艳若桃李的脸来。却见她嘴角漾起明媚的笑容,像是清凉的春风,驱散了屋子内的沉闷与浮躁,她看起来端庄雅致到了极点,可那眼眸神采清明,顾盼多姿,闪耀着晶亮华彩。
她怎么看都不像扯线僵硬的人偶,俨然是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儿。
人群中有短暂的沉默,方才发话那位女子连忙说道:“我之前就说了,尧哥哥是有艳福的人,太子妃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谁料睿王妃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的,此女竟然最后加了一句,“不过,雍王妃却更胜一筹。”
忽地,她似是自觉失言,忙掩了嘴,对凤云汐说道:“哎呀,睿王妃,是妍儿一时口快,你可千万莫要放在心上。”
凤云汐笑了笑,似是没在意,笑道:“雍王妃的确生得比我美呢,你可没说错话。”说话的时候,她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子,她穿着一身耀眼的红色锦绸缎衣裙,若不是头上没凤冠,让人会误以为她才是新娘,长相秀丽,脸带着几分温柔,只是说话夹抢带棒,连夸赞都不拉下挑拨离间,由此可见,此女心术不正。
不用介绍,她已猜到此女是谁,就是拓跋尧奶娘的女儿莫妍。
凤云汐将目光移开,望向此刻正瞧着她的新郎,除了那身红色锦袍显出喜庆外,那张冷峻的脸容没有半点笑容,也没有半点大婚之日该有的喜气。
不是他求娶她的吗?现在如愿以偿了,为何仍是一副冰脸?好像她欠了他钱似的。
说实话,虽然拓跋尧五官不及拓跋蔺俊美,但他冷峻刚毅的脸上充满男性魅力,深若黑潭的瞳眸宛如夜空中散发着炯亮光芒的星子,而当他露出莫测高深的表情,深沉稳重的气质宛如蓄势待发的凶狠猎豹,隐隐散发着慑人的气势。
他对她来说,是危险的,从小她就有这种认知,所以这些年来,能不遇见就不遇见,即使那时知道他和凤晓云是一对也没例外。后来炎家出事了,凤晓云嫁给太子,这个男人就开始时不时的出现她眼前,无论她怎么躲,好像他都知道她在哪似的,只要他想见她,他就有办法找到自己。
很讨厌!讨厌他的出现让她有股难以言说的压迫感,只要他存在,她四周的空气仿佛变得稀薄了。
喜娘打破了屋内奇诡的气氛,笑着说:“请新郎新娘喝合巹酒!”
原本新郎在完成婚礼后,先掀开新娘的喜帕和喝了合巹酒再去外面招呼客人,可他们却相反,弄得她戴着重重的凤冠饿着肚子等候着新郎回来。现在又引来一群人来闹洞房,今天她都累死了,还要被折腾吗?
接过喜娘递过来的酒杯,在与拓跋尧交臂喝酒时,她低声道:“喝完酒,你请他们出去,我有话跟你说。”说完,仰头饮尽,完成了这道仪式。
眼角瞟到身前的男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在吵嚷里,她听到他一声沉闷的笑声,虽然只是一句轻哼,快得令人想要怀疑是否听错了,可放下杯子时,拓跋尧眼中未及退散的笑意却仍旧被她抓住。她脸上猛地一热,心中想着,这个男人不是误会了什么吧?
她正想解释,就听到拓跋尧赶人,“好啦,看完新娘你们该出去了。”
莫妍的脸色变了一变,还想说什么,却被同伙拉了出去,其他人也不敢再多言,跟着走出去。睿王和其他皇子不一样,他从来不是一个随和的人,只要他冷着脸,让人有种不言而威的感觉,那还敢再出声。刚才靖王等人提议说要来闹洞房,不知睿王跟他说了什么,就没有来了,倒是莫妍姑娘嚷着要看新娘,睿王对她比较特别,便随她的意,让她跟来新房。
果儿和珍儿以及几位丫鬟各自松了口气,纷纷朝这对新人看过来,不知道新王妃和睿王接下来会有什么吩咐呢。
凤云汐抬眼睫道:“你们都下去吧,有需要伺候再叫你们。”
她们看了睿王一眼,才怯怯地恭身退了出去。七道纱帘一一落下,宛大的新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凤云汐走到梳妆台,将沉重的凤冠拿下,边梳理着头发边说道:“今晚是我们新婚夜,希望你能遵守我们婚前的协议。”
拓跋尧坐在床上,扬了扬眉,“协议?什么协议?”他的声音低沉,清冷,听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凤云汐手一顿,皱了皱眉,侧头看他道:“你想抵赖?”
她婚前曾跟他协议过,他心有所属,而她是迫于无奈才嫁他,所以成亲后两人相敬如宾,在没有她的同意下,不能跟她行房,但一定要给她妻子的待遇,等一年后两人和离,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当时他也说好的,怎么现在的反应仿佛没这回事?
“没有啊。”拓跋尧摊了摊手,道:“你的协议里提了几点,你是指两个相敬如宾?还是指没有你的同意下不能跟你行事?还是给你妻子的待遇,抑或一年后两人和离?而我只说了一个‘好’,意思是只答应你一点,就是给你妻子的待遇。”
听后,凤云汐的瞳孔开始收缩,眼中不悦之色一闪而过,他分明就是在狡辩,她可以肯定,当时她提出协议时,他故意回答“好”,就是想让她跳进这个坑里。
果然卑鄙!
姓拓跋的除了拓跋蔺外,其他人都是卑鄙无耻!这就是她对这个国家皇室的评价。如果不是顾及到亲人的安危,打死她也不会跟这个皇室里的人有一点关系。
“我不管,我的协议里没有标明有几点,你的‘好’就是答应了全部。”既然他耍赖,那她也可以。
“既然这样,那好吧。”拓跋尧看了她一眼,站起来道:“今夜本王就不碰你,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安寝吧,我就不多留了。”
凤云汐心中一喜,就在他打开房门准备迈出去时,她似想到什么,忽然道:“王爷——”
拓跋尧回眸,看她眼眸轻转,一脸思虑,半晌后犹豫着开口说道:“大婚之夜,你不能离开新房,若新郎夜晚不宿在新房里,此事传入旁人耳中,会如何看待我,王爷可曾想过?”
拓跋尧一怔,轻眯着眼睛,缓缓道:“你想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