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沉。
起了寒风,不见星月。
睡觉前,一枚飞镖直钉在墙上,炎妃然知道那是师傅约她见面的暗号,她披上外套立即翻窗追了出去。前面的黑影跑得很快,避开园里瞭望塔,拐弯往最东苑偏僻的望烟楼走去,她似乎对这里的形势非常熟悉。
难道师傅以前曾到过这里?不然为什么比她还熟悉这里地势?
望烟楼高三层,要中间那层有一道拱木桥横跨过碧波楼,夜里无光,就凭着瞭望台上高挂的灯笼射过来的微光,她看到师傅就站在那道栱木桥中央,风刮起她的衣袍,发丝凌乱地飞舞,她仍是戴着那只鬼怪面具。
“师傅。”她走上前,抱拳道。
“你还当过我是师傅吗?”夜魁声音冷厉,“现在你羽毛硬了是吗?不将我的警告当一回事,嗯?”
“徒儿哪敢?”炎妃然淡然说:“师傅的警告时刻放在心里,只是我认真的思考过了,师傅的主要目的无非就是报灭国之仇,只要能帮助你报仇就行了,嫁不嫁给太子一样。”
夜魁冷冷地瞪着她,“我叫你嫁给太子,自有我的目的,现在你这么做,岂不是把我的计划打乱了。”
淡妃然道:“若师傅执意如此,那我也没有办法,太子我是不会嫁的。”
夜魁衣袖一拂,冷笑道:“你以为有人帮你驱寒,你就以为摆脱了我吗?”
她怎么知道有人替她驱寒?炎妃然微怔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她平心静气的说:“师傅,我并没有这么想,我只是认为,若我嫁给太子就等于助大了他们的势力,你的丈夫不是给周太后和周咏媚害死的吗?如果太子的势力扩大,想杀她们报复就更难了。若他们这支外戚势力减弱,周太后和周咏媚还能嚣张起来吗?如果掌握了她们曾犯错的证据,要报仇并不难。”
“话说得轻松,他们那么狡猾,怎会那么容易留证据给别人抓住。”她曾试过多次,但都无功而返,才会想到从太子那边下手。
“这个就交给我去办,即使我不嫁给太子,也能将你需要的信息给你,你想报杀夫之仇,我助你,但前提是,你必须让我自由行动。”不然计划到一半,又也来搅和什么的。
“你叫我如何相信你?”其实她嫁不嫁给太子,对她的计划也没有什么影响,刚才那么说只是想看看她的反应,她习惯掌控一切,一旦有人违抗了她的命令,她会感到背叛。但毕竟这个徒弟花费了她不少精力去教导,甚至为了将她的魂魄回归身体,她付出了半辈子生命。
“芊蔚不是你放在我身边作监视吗?她随时都给你报告我的情况,我将会如何做你一清二楚。”她将来要做的就是弄跨太子那股势力,师傅迟早都会明白的,见到夜魁神色有些动摇,继续道:“目前我已迈向一步,你应该清楚,现在武承帝欣赏我,其他人对我也没有怀疑,以雍王妃的身份作掩护再好不过了。”
夜魁听了她的话,沉吟了很久,才道:“你嫁给谁都好,就雍亲王不行!”
炎妃然一怔,“为什么?”
“他是无辜的人,你将他扯进来,万一失败,会连累他的。”
“他也要对付太子,跟他合作对双方都有利,再说,就算失败,我也会尽力与他撇清关系,不让他受到牵连。”奇怪,师傅怎么会突然关心起拓跋蔺?他也有皇室血统,也是师傅的仇人呀?
夜魁并没有她所想那么乐观,提醒她道:“你嫁给他,太子岂轻易放过他,就算太子不对他动手,支持太子那些人,也会视他为眼中钉。”
听她如此说,炎妃然不禁想起下午那些蒙面人,难道他们剌杀他,是因为这件事吗?如果跟她成亲要时刻都得警惕危险,为何他执意要娶自己呢?
“师傅,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受伤害的。”话刚出口,炎妃然也吓了一跳,她竟然会在师傅面前说出保证的话来。
夜魁点点头,“既然你做了选择,婚诏书也下来了,想反悔也不行,至于你体内的寒毒,你就别让他替你驱寒了,这很伤他的元气,蓝药丸师傅会继续给你。”
闻言,炎妃然喜出望外,立即道谢:“多谢师傅!”
夜魁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她道:“你以后若想了解什么或想查什么,拿这块玉佩到城里的花满楼找一位苏璎姑娘,她会满足你的。”
“好。”炎妃然收下,明白师傅接纳了她的意见,其实她来的时候已分析过了,师傅绝不可能对自己怎样的,只要仔细想一下,只要没有冲突,她的提议是可行的,而且轩辕臻的命她是命自己的命去换回来的,怎能说毁了就毁了呢。
“你先回去吧,以后有什么,我会让芊蔚通知你。”
“好,师傅保重!”炎妃然拜别了她,便往回走,但刚踏出望烟楼,脑里想起师傅对这里的熟悉,不禁有点好奇,到底师傅是什么人?于是又偷偷的返回去,远远见到师傅还站在拱桥上,好半晌,才见她往碧波楼走去。
炎妃然不敢靠太近,只远远的跟随着,见到她进了碧波楼,她赶紧追上去,看到其中一间厢房点亮了灯,她蹑手蹑脚的来到窗户下,手指头沾吐沫弄湿窗户纸,捅了个窟窿往里面看去。
这是一间华丽的房间,有前厅和内室,四周都挂着上浅蓝色的纱幔,里面的摆设样样都是精致华美,极其的考究。
她知道碧波楼曾是拓跋蔺父母的居室,东区从不招待客人,所以这边的人气较淡,虽然没有人住,但这里每天都有人打扫,整理院落的花草树木。
只是,师傅为何会来这里呢?她到底在里面做什么呢?厅里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可能进去了内室,她正想移去别一扇窗看看,却见到有人由内室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只木盒子,而当她的目光移到她脸上时,不由瞪直又眼。
好美的女人啊!
“谁?”
炎妃然还没有细看对方的五官,里面的人已发现窗外有异样,抄起面具带上,追了出来,而炎妃然知道自己逃已来不久了,在她打开门时已躲到花丛中,捏着鼻子,学猫叫了两声。
“喵……”
夜魁左右看了两下,没有觉察什么,她用掌风弄熄了室内的烛光,关上门后,施展轻功离开。
炎妃然走出来,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沉思着,师傅原来是个大美女,可惜当时的烛光较暗,她只看了一眼,还没有细看,但看上去年龄大约有二十六、七岁左右。
到底她来这里做什么呢?那只木盒又装着什么?
她好奇极了。看着眼前这间厢房,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可能会在里面发生一些秘密,但最后,她还是放弃了,返回自己住的南苑。
第二天,她叫郝丞竣到南苑。
“昨天小九被几个流氓欺负了,你当时去了哪里?我不是叫你保护她的安全吗?”她十分直接的问,当然,轩辕瑶被流氓欺负是她编的,已跟轩辕瑶商量过了,不怕被揭穿。
“属下抱歉,请公主责罚。”郝丞竣立即跪下请罪。
“你还没有回答本宫的问题。”她故意冷着脸逼问。
“是属下的失职,请公主责罚。”郝丞竣仍是不肯说出原因,他低垂着头,看不见任何表情。
炎妃然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深深地叹了声,然后道:“郝统领,昨天我在望江楼,坐在靠窗的位置,我看到你了。”
郝丞竣的身子僵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公主,属下只是在办私事,所以……”
“你还想瞒骗我到什么时候?”炎妃然打断他的话,失望地看着他道:“我一直把你当作好哥哥,在我心中,除了父皇和太子哥哥,就你是我最亲的人,但没想到,我最亲的两个人,却背着我做了那么多伤害我的事。”
闻言,郝丞竣愣了一下,难道她都知道了?他小心试探道:“属下不懂,我们做了什么事伤害了你?”
炎妃然冷哼一声,直言道:“你还跟我装傻,你以为我不知道擂台倒塌和赏灯会是你们做的好事。”
郝丞竣立即解释道:“公主,其实不是这样的,太子他只是不想你成亲,只要拖过三个月,他会将你接回西临去。”
炎妃然嘲讽道:“回去干嘛?回去做他笼中的金丝鸟吗?丞竣哥,你应该很清楚的,我跟他是没有结果的。你们在背后做那些事,若查出来,不但会影响两国多年的友好关系,也会让人家觉得我们西临国做事言而无信。”
郝丞竣道:“公主,太子是什么性格你不清楚吗?对你他是不会放手的,若你执意和亲,他绝对不会放过娶你的人。”
他们三人是一起长大,轩辕璿对轩辕臻的占有欲,他是最清楚,所以即使他喜欢她,也不敢对她有非分之想。
“在掉下城墙那刻,我跟他再也回不去了,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对他已没有那份感觉了吗?”现在郝丞竣是轩辕璿的代表,相信她每一句话,他都会一字不漏向轩辕璿汇报。“还有八天,我就要成亲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叫他不必再做伤人害已的事了。”
郝丞竣当然知道她对太子已没有感觉了,以前轩辕臻开口闭口都离不开她的太太子哥哥,可自离开西临后,他从没有听到她提起太子,如果不是他提醒,只怕三天一次信函也懒得写,不过,有件事情,他还是要提醒公主。
“太子知道你要成亲,他可能已动身前来北越了。”
“难不成他要抢婚不成?”她不相信他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