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已经过去了两年，当时的惨状在祭弟孙看来，依旧历历在目。
柳千度喟叹，心想当今皇帝陛下虽然以圣人自称，但其所行之道，哪里像个圣人？
看柳千度陷入了沉默，祭弟孙也停止了长篇大论，拿起茶杯，啜饮了一口。
“请继续。”柳千度道。
祭弟孙微微颔首，舒了一口气，随即继续说道：“本次币制改革，又添了几种新币，且加大力度禁止金银的流通……其实，就是为了让民间的财富，迅速回到朝廷手中。”
剑狂此时也抬起了头，这祭弟孙的一番言论，已经让他心生钦佩之情了。
这个人虽然不会修冥，但其见识，当一个小吏，着实是可惜了。
“先生以为陛下为何会匆匆币制改革？”
当今陛下登基三年，执政不过十年，却改了三次币制，可谓是前无古人。
这个皇帝陛下还真是挺爱折腾的……柳千度心想。
祭弟孙再次抿了一楼茶，然后道：“以我之见，陛下要对极北蛮夷之地用兵了。”
“极北蛮夷之地？”柳千度一脸茫然。
剑狂晓得，这柳千度又要一脸无知的样子了……
“极北蛮夷之地，位于我大冥王朝北边，在柳氏刚建立王朝之际，多次战胜高祖的兵马。武帝时期，我朝良将辈出，才占据了上风，那些蛮夷之国享受诸侯国的待遇，每年都按时上供牛马羊等物……”剑狂滔滔不绝地介绍道。
柳千度微一颔首，心想高祖立国，武帝立威，这两个人将柳氏一族带到了巅峰。
“他们既然为我朝属国，为何陛下要对他们发兵？”剑狂问道。
那祭弟孙说道：“此事和陛下登基那年有关……陛下登基之际，大赫天下……但颁布了新的分封制，那极北蛮夷各国，撤属国称号，改为候。”
剑狂愕然，心想陛下这个政令糊涂啊！
柳千度摇摇头，心想人家本来大王当得好好的，结果因为你新皇一登基，直接降为候了，哪里肯接受？
祭弟孙道：“各属国皆拒绝封侯，陛下自然觉得蛮人冒犯天威，所以兴兵三十万，准备讨伐。”
柳千度愣了许久，才道：“这位陛下，真是随性之人。”
随性之人？这个评价放在一个君主身上，可不是什么褒义词。
柳千度现在也懂得了……这位陛下，论起修冥天赋，论起争权手段，可谓是佼佼者，但说起治国手段，起码现在看来，一塌糊涂。
“要讨伐蛮夷，自然需要钱粮。”祭弟孙最后说道。
柳千度点头，表示赞同――前一世他就在某书上看到一句话，打战，其实就是在打钱。
三人相谈甚欢，柳千度和剑狂也分别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下柳千度。”
“在下吴涵。”
祭弟孙最后更是拱手道：“今日能认识二位，也算是偶遇知己了……将来要是有用得到的地方，一封书信，在下必定放下一切，驰马千里相助。”
这些话，让剑狂感动不已。
待祭弟孙走后，柳千度意味深长看了剑狂一眼，“我还以为你姓剑名狂呢？”
剑狂道：“这天下哪有姓剑的？师傅曾说，我们魔剑门，皆以剑为号。”
柳千度好奇心陡生，问道：“那玉小姐？”
“剑侠。”
“比你这个好听多了。”柳千度评价道。
剑狂脸色一黑，别过脸去。
太把柳千度的话当回事，是真的想打他一顿――嗯，可惜打不过。
……
在西华县只是暂做停留，柳千度和剑狂……嗯，吴涵便再次启程。
而在接下来的旅途中，柳千度和吴涵再次见识了币制改革带来的巨大弊端。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一个无法控制的局面。
那便是民间开始私铸货币。
没办法，三次币制改革之后，发行的钱币数量多达二十八种，一般人哪里能认识得清？市场上鱼目混珠，根本难辨真伪。
这样一搞，商业农业愈加瘫痪……柳千度心想……这个惨象和地球上的经济大危机简直如出一撤。
不，还要惨的多……尤其是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他们没了活路，想要去当奴隶吧，虽说身份卑微一些，但起码能混口饭吃，结果……新政规定，不能买卖奴隶。
这直接就断了老百姓的活路。
在这样的情况下，摆在老百姓面前的路就只剩一条了――去南方。
南方各路叛军不属朝廷管辖，且圣王律法宽松，兴许有机会能活下去。
一路上，柳千度见到了大量百姓暗自迁移，想要去南方。
但无故迁移同样也是犯法的……一旦被官兵抓到，那便是流放的下场。
柳千度和吴涵为冥士，冥士在大冥王朝是有特权的，各地来往不需要官方颁布的行证来证明。
一路上，吴涵都很沉默，他心中甚至微微有些动摇，陛下是否还英明？
对于魔剑门来说，不管谁当皇帝，都会过得很逍遥。
柳氏王朝昔年给他们的俸禄也不少……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要是遇到一位没本事的皇帝，那是连活路都得断掉。
吴涵以往觉得，当今陛下不过四十多岁，便是涅盘境的冥士，将来转轮回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对其佩服至极。
在冥士的世界里，实力为尊。
但现在，他对陛下以往那种尊敬与崇拜感，逐渐变得有些模糊。
……
柳千度一直很安静，没有多加打扰吴涵的思绪。
此次游历各县，柳千度买了不少古籍，此刻正津津有味地读着，读到精彩处，还会呵呵笑着……
吴涵一看这也好奇，“读到哪段情节了？”
“宁王设下十面埋伏，让灵王惨败，丢了江山。”柳千度道。
吴涵对这段历史也有些印象，道：“宁王一代人杰，可惜不得善终。”
柳千度摇头道：“此言差矣……宁王以身化冥，守护天下……纵然千百年后，依旧会有人为其歌功颂德。”
吴涵想起了尸王大乱，若不是宁王，如今天下恐怕已不复存在，于是赞同地颔首。
“宁王此举，堪比古之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