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安顿好了。林发跖走了,妻子失散多年,孩子就成孤儿了,按照相关政策,只能送到孤儿院。”
“噢。到时候,我征求一下林发跖的意见,看看他老家还有什么人,能不能抚养。哪怕是按照相关政策,由市里出些钱,还是由他的家人照顾会好些,更有利孩子的身心成长。”
周思国见法院院长没有表态,知其心里为难,就又道:“你们抓紧和当地政府联系一下,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帮着做工作。”法院院长耳闻周思国一席话,知自己的工作有些粗糙,就忙道:“我们将竭尽全力。”
法院院长说着,掏出了手机,立即向下属部署安顿林发跖的后事。周思国担心他们不清楚王大祥的老家,就接过手机,不仅告诉了王大祥的老家地址,还提出,让法院与民政部门一块抓紧落实。
周思国两眼紧紧的盯向法院院长,法院院长不知此时周思国心里在想些什么,心里“砰砰”乱跳起来。周思国道:“林发跖的案子没法改判了?”
周书记这是怎么了?向来严肃公正,今天怎么会为林发跖讲起情来了?法院院长困惑的目光不由的望向周思国。法院院长转念又想:毕竟是同学啊,其心情可以理解。法院院长胡思乱想间,周思国又道:“没有改判的可能了?”法院院长见周思国对林发跖的判决很关心,就低声道:“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法律条文运用适当,更为重要的是,已经过最高法院死刑审核。另外,林发跖也没提出上诉申请。”
周思国轻轻的点了点头,道:“噢。就目前的情况看,估计林发跖死刑执行后,也不会有人替他收尸。”
周思国的话一出口,法院院长不由的一怔,心想:周书记考虑问题非常缜密。未等法院院长表态,周思国又道:“还是先将林发跖的尸体运到殡仪馆保存一段时间吧,等找到他的家人后再作处理。”周思国说完,望了爱人一眼,道:“所有的费用我们出。”周思国爱人理解周思国此时的心情,轻轻的点了点头。
临近监室,一位看守法警,见法院院长与周思国迎面走来,就急忙走上前,向法院院长敬礼。法院院长将法警向周思国作了介绍后,又询问了下林发跖的表现情况。法警告诉法院院长,林发跖的情绪还算稳定,一直在焦急的等待着周书记的到来。从早晨到现在不知问了多少遍。
法警汇报完后,又疾步向前走去。听了法警的汇报,周思国见林发跖的心情更加迫切,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周思国履行会见林发跖的相关手续后,在法院院长的陪伴下,又经过一道武警看守的沉重铁门,来到了一紧锁的铁门前。门口正不停踱步的法警见法院院长,还有周思国等人,急忙打开了关押林发跖的监室,并向林发跖大声喊道:“林发跖,周书记来看你了。”
随着法警的喊声,周思国忙走上前,一直在不停走动着的林发跖,见周思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由的一怔,似乎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呆滞的目光望向周思国。周思国紧紧的握着林发跖的手,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林发跖,随后道:“大祥,我来看你了。”周思国说着,两行热泪不由的滴落下来。林发跖戴着手铐的手紧紧的握住了周思国的手,泪水不由的淌落下来。周思国见状,对法警道:“请把他的手铐打开好吗?”法警为难的目光望向法院院长,法院院长轻轻的点了点头。
法院院长对周思国道:“你和老同学好好的聊聊吧,我们不打扰了。”法院院长说着,向法警使了个眼色,法警跟在院长的身后,退出了关押林发跖的监室。周思国长吁了口气,望了一眼监室,空空的监室只有一张床和一张饭桌,饭桌上面摆放着一个暖水瓶、一把茶壶和几个茶杯、几个酒杯,还有几双筷子。
就在周思国满眼注视着房间的时候,耳边传来林发跖的声音:“还是当领导好,如果我没有这么一位市委书记同学,一个死囚怎么能享受如此待遇。”
周思国不知该如何回答,微微一笑,目光不由的打量着眼前的林发跖。林发跖刮了胡子,穿上崭新的蓝色中心装,还有笔挺的西裤、锃亮的皮鞋,人显得很精神,如果换在其他的场合,会让人以为是老干部。望着周思国惊奇的目光,林发跖有些不自在,道:“这是昨天晚上,听人说,你让人送来的。他们让我洗了个澡后,我就穿上了,非常合适,像是定做的,一夜没舍得脱下来,你看这裤子,都有些褶了。”林发跖说着又极力平整了下裤子。
周思国似乎没有听见,对一旁站立着的妻子道:“这是我同学王大祥,这是我的妻子。你这身衣服就是你弟妹专门给你买的。”
“谢谢弟妹了,让你操心了。”林发跖与周思国爱人握过手后,不由的再次望向自己身上的衣服。周思国对妻子道:“快把菜摆上吧,我和老同学喝两杯。”周思国说着,与林发跖坐在床上,周思国爱人急忙拿出酒,将篮子里的菜摆上。
“我记得我们在上学的时候,看到大老王老师,穿着一身中心装,当时我们非常羡慕,记得你对我说,有天参加工作挣钱了,一定要先买一身中山装穿上。”
“当时,你还对我说,以后我们谁先挣钱,就由谁先给对方买一身中山装。我说,为什么?你说,肯定你比我先挣钱。”林发跖接着周思国的话道。周思国没有说什么,似在沉思。林发跖望了自己身上的中山装一眼,笑道:“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忘记。”
周思国叹了口气,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道:“有些事情可能转眼即逝,但有些事情,却如同石刻般印在人的心间,终生难忘。”
林发跖没再说什么,望了在静静听着的周思国爱人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周思国爱人似乎看出了林发跖的心思,就起身道:“你兄弟俩好好的聊吧,我出去遛遛。”
林发跖见周思国爱人误解了自己,忙起身道:“弟妹你坐吧,不影响我们说话。”周思国爱人微微一笑,望了满桌饭菜,还有酒杯满好的酒,轻步走出了收监室。
周思国对林发跖道:“来,我们还是边吃边聊吧。”林发跖没再推辞,来到桌前,端起酒杯,与周思国碰过后,轻轻呷了口酒,若有所思道:“性格决定命运。今天的结局,可能与我的性格有关。”
周思国很理解此时林发跖的心情,又不好回答,就微微一笑。林发跖似乎仍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端着酒杯,道:“你还记得咱班上有个叫王恩的小土财主吗?”
周思国点了点头,对高中时发生的情景,印象太深了。
那是一天的下午,正在上自习,周思国在做一本化学复习资料上的题。王恩似乎丢了同样一本书,走近周思国一看,声称周思国眼前的复习资料是他的,便不由分说,拿起就抱在了怀里。那复习资料分明是林发跖送给周思国的。周思国自然不肯相让。于是,二人便争执起来。林发跖见状,踩着书桌飞跑到王恩面前,一拳打在王恩的脸上,并厉声称,书是他从新华书店买给周思国的,并让王恩将复习资料还给周思国。王恩根本不是林发跖的对手,又加上理亏,无奈之下,只好将复习资料又还给了周思国。
或许怕是影响同学们学习,或是担心被老师发现又要受批评,或是防止王恩日后找周思国的事,林发跖叫王恩走出教室,王恩自知不是林发跖的对手,更清楚林发跖的用意:想在教室外教训自己。就借故已将书还给周思国,想回到自己的座位,息事宁人。而林发跖年轻气盛,将王恩的手用力向身后一拧,王恩乖乖的被林发跖押着走出了教室。不长时间,双眼红肿、满脸鼻血的王恩又走进了教室。同学们都领教了林发跖的厉害,也深知林发跖与周思国的关系,从那之后,没人再敢招惹周思国。
林发跖望着周思国满是困惑的目光,道:“你还记得我送你的那套参考书吗?”周思国点了点头。
“那书的确是王恩的。那小子根本不是学习的料,就是仗着家里有两个臭钱显摆,不如送给你更有用。我便偷来送给了你。”周思国顿时明白了一切,不知该说什么,微微一笑,心想:偷人家的东西,还理直气壮。
“思国,你还记得这支钢笔吗?”林发跖说着,从上衣兜里掏出一黑色老式拧帽钢笔放在了周思国的面前,笑道:“这是大老王老师送我的,我一直放在我的身边,尤其是孤独无聊的时候,我就拿出来看看,现在我用不着了,也难以回想过去了,送给你,留个念想。”
接过林发跖递过来的钢笔,周思国仔细查看了一番,笑道:“不是你偷的吧?”
林发跖摇了摇头,笑道:“准确地说,是我骗来的。大老王老师不是一直嫌我的字写的不好吗?我就说,我的钢笔不好用,如果有好钢笔,一定能把字练好。大老王老师便把他心爱的钢笔送给了我。当然,我的字也有很大的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