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绣迷迷糊糊醒来过一回,有人正按着她亲。她想喊,可是胸口像被一块石头压着,喘不过气,只能挣扎着抬手乱打。
那人把她双手压在头顶,又亲了过来,一直在吹气。她猛地吐出一口什么,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身子依旧酸软,没力气,还好,胸口的石头没了,呼吸顺畅很多。
屋里很黑,身边躺着三个女孩子,一墙之隔的外间屋,传来一男一女说话声,
“你说,咱秀儿……咋办呢?”女人说。
男人叹气,“明儿我去程家一趟,让程超那小子娶了咱闺女,他要是不答应,我跟他没完。”
“可是那程超他……”女人顿了顿,“咱闺女是傻了点儿,可也是个女人,要真给了他,那不是害了咱闺女吗?“女人呜呜哭起来。
“这没儿子,就是不行啊…”男人又是一声长叹。
听到这儿,张绣更加纳闷,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时,脑子里响起一阵娃娃音:宿主您好,您已绑定签到系统。
现为您解答疑问。
您所在的时代是1990年,华国。距离您的朝代大概一千多年……
系统啰里吧嗦讲了一大堆,她总算明白了,时代不停更迭,她穿越到了一千年以后。
总得来说,一脉相承。
接着,她接收到了原身的信息。
原身小名叫张大丫,出生时难产,脑子受了伤,说白了,就是个傻子。
平时看看孩子,做做饭,还是能干得了的。
昨天,她去地里给爹娘送饭,被坏人拖到了玉米地里。
挣扎半天,总算跑出来了,那人追得很急,她慌不择路跑到了河边,脚下一滑,落了水。
正好,程超路过时看见,救了她。
她已经昏迷不醒,那衣裳,本来就被那坏人弄的在身上挂着,泡过水,全都敞开了,跟一丝不挂强不了多少。
程超又是摁胸口,又是人工呼吸,最后,脱了外套,裹住她,把她抱回了家。
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指指点点。
原来那叫人工呼吸,是在救命,不是轻薄。
不管是什么,名声算是毁了,不免心里酸涩,但张绣也明白,名声和命相比,一文不值。
上辈子,她从吃不起饭的小绣娘,一步步晋升到皇家绣师,其中艰辛,说是说不尽的。
那时能熬过去,这辈子也能把日子过好。
暗暗琢磨着下一步计划,本来应该先把那坏人揪出来的,可惜,只记得那人被玉米叶子割破了脸,想不起模样。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很快,天就亮了,系统提示:
宿主绑定期间,系统将自动签到。
今日获得物品:五彩绣线一捆。
另赠新手礼包:随身空间一方。
散打二级功力。
请接收。
接收完,张绣将丝线放在了空荡荡的随身空间里。还惊奇地发现,酸软疲惫没了,身上充满了力气。
系统:签到完成。所有物品宿主可随意使用。如果触发奖励机制,还会有意想不到的礼物赠送。
厨房里叮叮当当,像是开始做饭了,张绣看了眼妹妹们,穿上衣裳,出了门。
外间屋里没人,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个大床。
床腿下支着两块砖头。
院子不大,东南角有棵老枣树,挂满了半红半绿的枣。
有张大丫的记忆在,张绣对这一切都不陌生。她不会扮傻子,走到灶台前,叫了声,“娘。”就坐下烧火。
“哎。”她娘正把窝头往窝里放,随口应了声,手忽然顿住,猛地抬头看向闺女。
闺女从生下来就没说过话,只会傻笑。今儿忽然一声娘,听得她心里一颤,“大丫,你叫我什么?”
“娘,我来吧。”张绣起身,接过她手里的窝头。
她娘跟见了鬼似的,退后两步,朝外头喊,
“她爹,她爹,你快来看!”
她爹胳肢窝里夹着烟袋,手提裤腰从茅房里出来,一边走,一边绑,“大早上的,喊什么喊!”
“你快看呐!”拉他进屋,指着张绣。
原先张绣也会做饭,没什么好稀罕的,她爹抽了口烟,“唉……傻有傻的好处啊,要是好人儿,遇到昨儿的事,早不敢出门儿了。”
刚说完,张绣叫了爹。
烟袋“啪嗒”,掉在了地上。
饭桌上,妹妹们也来了。
大妹妹十八岁,二妹妹十三,都是腼腆丫头,听说姐姐好了,喊声姐姐都脸红。
小妹妹才六岁,是张绣一手带大的,跟她亲得很,坐到她腿上,一个劲儿递叫姐姐。
张绣搭腔,她就再叫,跟复读机似的,叫了二十多回都不嫌烦。
张绣也不烦。
上辈子她出生就没娘,爹也早早就去了,更没有兄弟姐妹,瞧着这些妹妹们,心里头发暖。
她娘一个劲儿地抹泪,鼻音都重了,“行了,让你姐姐吃饭。”
吃的饭是玉米面糊糊,外加一碟咸菜。家里六口人,全靠两亩地养着,不至于吃不起饭,但日子过得清苦。
昨天大妹妹还因为想买一条裙子,找爹娘要钱,被打了,张大丫去拉架,背还挨了一巴掌。
不管哪朝哪代,没钱都不行。
张绣琢磨着,该怎么贴补家用,一抬眼,见娘正拿手绢擦泪,就问,“娘,这手绢儿多少钱?”
“五毛。”她娘随口一说,就要往兜里揣,“你想要,一会儿娘去小卖部给你买。”
“我看看。”张绣放下筷子伸手,他娘把手绢递过去。
把手绢在手心里铺平,才看清样子,棉质白手绢,带着蓝边,用的时间久了,皱皱巴巴的,还发了黄,
“有绣花的吗?”
“有,贵点儿。”
大丫傻,从小没要过什么,穿的衣裳都打着补丁,现在脑子好了,连手绢都稀罕。她娘觉得亏待闺女,又差点掉泪,擦了一把,转向自家男人那边,
“他爹,咱闺女都好了,就别去程家……”
话没说完,响起敲门声,张绣放下手绢,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个女人,戴着金耳环,嘴唇鲜红,脸上擦着厚厚一层白粉,依旧遮不住皱纹。
原身记住的人不多,这个绝对算一个。
她是张大丫的婶婶,孙雪娥。
小时候因为跟她宝贝儿子抢糖吃,被她劈头盖脸一顿打,眼睛肿了三天。
张大丫的娘心疼,但也敢抱着闺女哭。没办法,人家生了两个儿子,家里老人的心,都偏到那边去了。
没人愿意向着一个傻子。
婶婶在家说一不二,分家的时候,硬是多分了三亩地,房子也挑了好的要。
如今两个儿子大了,都在县里打工,不缺钱,更看不起张绣一家。
这会儿瞧见张绣,眼珠子一翻,“傻子就是傻子,换成别的闺女早一根绳子吊死了。”
说着,走到院儿把手臂一抱,朝张绣的娘就是一顿吼,“我说嫂子,咱家出了这种事儿,都不够丢人的,你咋就不管管?我可告诉你们,你侄子正说媳妇儿呢!”
张绣的娘尴尬地笑了笑,扯了扯男人的袖子。
张绣的爹把烟袋往桌上磕了磕,填上烟丝,抽了一口说:“侄子的亲事不能耽搁,我正想跟你们两口子商量商量咋办。”
“哥,你可别说我这当婶子的不惦记闺女。”刘雪娥走近两步,
“我娘家村里有个男人,刚死了老婆,虽说快五十了,年纪大了点儿,但人家不嫌弃咱闺女傻。我看就这么定了,赶紧嫁了省心,要不,万一弄出孩子来……我可丢不起那人!”
舍不得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张绣的娘站了起来,脸色有些白,
“她婶子,咱再商量商量,大丫她都好了。”
“有什么好商量的!”孙雪娥一抡胳膊,刚要再发飙,身后传来轻飘飘一句,
“管好你自己的事。”
“谁?”
孙雪娥回头,门口除了张绣,早围了一群看热闹的,
“这傻子丢的是我们张家的人!谁说我不能管?”
张绣上前两步,脸上没什么表情,声调还是慢悠悠的,
“婶婶早点回去吧,我家里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孙雪娥愣了两秒,围着张绣转了两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个够,这才反应过来,好了,是什么意思。
可她在家里嚣张惯了,哪受得了这个,啧啧两声,
“不想嫁给那老男人,想赖上程老师啊?人家怎么说也是吃商品粮的,能看上你?别到时候生了孩子,都不知道亲爹是谁…”
话没说完,张绣抬手就是一巴掌。
被打得有些懵,孙雪娥捂住脸,才觉出火辣辣地疼,
“你这个没人要的烂……”
抬手,“啪!”又是一巴掌,张绣逼近一步,卷了卷袖子,“婶婶接着说。”
孙雪娥两边脸都红了,回头看了眼张绣的爹娘,“你们管不管?你家这闺女是要上天啊!”
从这个妯娌进门那天起,就天天在家支使这个,支使那个,谁惹她不顺心,开口就是骂,劈头就是打。
还没人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今儿闺女这两巴掌,让张绣的娘莫名爽快,可如今这情形,笑,显然不适合,
“这、她婶子,孩子还小,不懂事儿。”
张绣的爹走过来说:“大丫,给你婶子赔不是。”
张绣没说话,他爹就接着抽烟,也没再开口。
孙雪娥气得浑身哆嗦,“好啊,咱两家没完!”
撂下狠话,快步往外走去,快到门口,冷不防地和人撞到一起,差点摔倒,那人急忙扶住她,
“哎吆,老二家的,这是干嘛?”
这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张绣在记忆里搜索一遍,想起这是本家一位大娘。
大娘是做媒婆的,家里从来不缺零食。曾经把她放腿上抱着,嗑瓜子儿喂她吃。
张绣的娘迎过去解释,“孩子不懂事儿……嫂子进屋吧。”
进了屋,张绣关上门,依旧能听见外头的议论声,还有孙雪娥骂的那些词,不堪入耳。
她活动一下手腕,估摸用上全力,能打掉她的牙。
下手轻了。
一抬眼,见张大娘正盯着自己瞧,提起暖水瓶给她倒了杯水。
张大娘露出笑来,“这闺女,是跟以前不一样了。我给你说个媒,你愿意不?”
张绣没说什么。
张绣的娘开了口,“嫂子你说。”
“这不是昨天,大丫掉水里了,是程家那小子救的。”张大娘说:
“今儿一大早,他娘就来找我了,说是他儿子不对,不该给闺女做什么……人工呼吸。可当时他也没办法。总之……想让俩孩子见见面,要是没意见,就把婚结了。”
谁都没料到,程家会主动找媒人来说亲,张绣的娘没了主意,朝她爹瞥了一眼。
她爹蹲在门口,抽了两口烟,“我看成。要不,没完。”
她娘还是犹豫,“可是那程老师他……”
说实话,那件事不能怪程超,相反,他救了自己的命,张绣对他有那么一点好感。娘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她就忍不住问问,
“娘,程超有什么毛病吗?”
“这怎么说呢。”张大娘接过话,“这事儿早晚得让闺女知道,我也就不瞒了。程超是个苦命的孩子,三岁就没了爹,家里就剩他和他娘,脾气犟,难管,就爱到处打架。他娘没办法,十八岁那年…”
原来,程超十八岁就去当兵了,一当就是九年,是被抬着回来的。说是执行任务,被炸伤,腰部以下,已经没有好肉了。
后来休养两年,腿虽然看不出毛病,但干不了重活,村里就给他安排了份小学老师的工作。
“这两年,我给他介绍了不少闺女,他见都不见。我看,十有八九是伤了根。”张大娘很惋惜。
说到伤了根,张绣的娘怕闺女不懂,贴着耳朵,仔细讲给她听。
张绣的脸瞬间就红了。
可是仔细想想,倒正合了心意。
这异世本就不是她的家,说不定哪天就回去了,嫁给程超,省得弄出一群孩子来。
再说,他救了自己的命,是该见一面的。
拿定主意,对张大娘说,“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