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听得激动:“我儿真是有志气,考了功名就修老宅,就是要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看看,我们有功名,比只有几个臭钱好。”
她那里说得畅快,王文俊目光闪烁,王大财却闷声不响。
只有王三秋无动于衷,又给独自生气的王老头盛了一勺汤:“爹,喝汤!”
王大财转头看来,抱怨道:“已经喝了一碗呢!还喝,夜里得起来两趟上茅房了!”
王三秋眨眨眼:“那就吃羊肉,还有今天的烤斑鸠也不错。”
她还在说,一旁豆豆已经扳下一只雀腿递过来:“王叔,你尝尝,今天这小雀外酥里嫩的,好吃得很。”
此时王大财被她俩伺候着吃喝,呵呵乐着,都无暇去看那对母子难看的脸色。
王文俊阴沉着脸,自己才一个月没回来,王家这天好像变了!
他看向林氏,林氏也在看他,一个想修房子,一个想租房子,好像都没有成,问题出在哪里?
王文俊一直混学堂,再是学油子,也还算不上圆滑之人,好在王大财心善,不跟母子俩计较,房子的事搁下不提后,也还算是举家欢乐。
晚饭一结束,王文俊就被林氏拉回房间去,母子俩关门细谈。
王三秋则跟豆豆陪着老爹在街上慢慢溜达着回铺子。
天黑漆漆的,冷风嗖嗖,豆豆提着一盏灯笼走在前面,父女俩个在后面小声嘀咕着什么。
“爹,你今天不答应在县城租房子是对的,再想想,大哥要的束修和学杂费为啥比别人多?”
“这……我也不知道呀!每次听他说得都对,读书是耗钱,我也不知道要耗这样多,现在还是童生,以后考上秀才是不是要少一点?”
王大财不懂读书,但他懂算账,在县城租一个月房子,比住客栈还贵,他肯定会心疼的银子的。
再说以前似水一样在王文俊身上泼银钱,多少还带着赎罪感,感觉是欠着王家小叔的功名,现在要补偿回来。
听他说王文俊以后考秀才举人,王三秋沉思片刻才道:“爹,我们抽空去县里学堂拜见一下夫子吧!大哥在学堂念书,有夫子和师母照顾多时,当家长的也该去感谢感谢。”
她想过了,王文俊一直念书到老,王大财都会负担供养着。
要是真的读书上进的,在他困难时帮助一把这也说得过去,但王文俊不像是认真学习的人。
对这种差生,就应该老师家长经常交流沟通。还有杨晓说的房子院子也要去查一下。
听到女儿说进城,王大财一下站住脚,浑身颤抖,口中连连道:“不去,不去!”
王三秋伸手扶他,奇道:“爹,你怎么了?”
入手才感觉这小老头半边身子都僵了,看来真的是在害怕。
“三秋,我们不去见夫子吧!文俊要读书花钱,就让他花,我省一点,也不拿你的嫁妆钱,要不就把这烟杆拿去卖了?”王大财声音都带着紧张。
“爹,你的户籍丢了,我准备托人在县衙给你补上一张,落在我的户本上。”
王三秋也站住脚,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两只眼睛在闪着隐隐星辉。
在她提到户籍时,王大财猛一抖:“三秋,你去县衙问了?万一人家抓我回去怎么办?”
王三秋哭笑不得:“我说行就行,你只管跟我去。”
翌日一早,王三秋趁着人少,跟豆豆带着五马出去遛跑一圈,她们两个一口气跑出二十里,回来时已经人马身上都热气腾腾。
这些马都用好料伺候着,每月得消耗一两银子的料钱,已经有不少人打探着想买下,可王家不卖,就这样空养着也不心疼。
这里的每一匹都是乔九亲自挑的,她愿意就这样养着,以后乔九随时可以用。
等她跟豆豆将马送到寄养处回来,林氏母子正站在她俩必经的侧门外的道上“观景”聊天。
现在没有王大财在家,王三秋也不用做出恭谦纯良的模样,只跟两人点头示意过,就大大方方的从他们身边走过。
翠英早得了何嫂吩咐等在里面,正对外张望着,一见王三秋出现,就飞快往厨房跑去:“小姐跟豆豆姐回来了。”这是招呼厨房里准备摆饭。
一见翠英这麻利劲,豆豆笑道:“何嫂子肯定做蛋羹,这是怕蒸久了!”
“肯定是,又怕凉了有腥味,才让翠英在门边看着。”
王三秋一边答话,一边快步上台阶,还没有进门,就听后面一声嗤笑:“真是够了,一碗蛋羹而已,就好像没吃过一样东西的乞丐。”那是王文俊的声音。
王三秋站住脚,回身看来,王文俊正负着手恶狠狠瞪着她:“三丫头,你怎么如此无礼。见着长辈兄长,连称呼都没有一个,大伯就这样教你做人的?”
旁边近些日子已经老实的林氏此时嘴角斜拉,皮笑肉不笑的轻声道:“我儿不要生气,你三妹妹没有娘,一个爹又不管事,好好的丫头整天疯跑,早就不知道什么是礼数了!我听镇上的人说,这丫头不落教,还被人当街抽鞭子,那才丢人,唉!幸好不是你的亲妹。”
王文俊冷哼一声:“要是我亲妹,早打死喂狗,丢人现眼的东西。”
王三秋勃然大怒,这母子俩是吃错药了,连自己是站在谁的地皮都不知道吗?
“喂!你们两个是疯了吧?我没招惹谁,你们反而来惹我了。吃我的穿我的,就是收留一只没长毛的狗,它也知道摇尾巴,你们怎么连畜生都不如。”
王三秋的不敬长辈,林氏是经历过的,可这样的恶言王文俊可没有听过。
他是才二十岁的男子,从小被宠大,现在又被王大财捧成命根子一般,哪里听过这样羞辱的话,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双眼瞪圆,作势就要往这边冲来。
他脚才动,豆豆已经从王三秋身后闪出,手上还握着一根四方的尺长木柴。
那是杨浪才劈砍出来的,上面粗糙木刺如同毒蛇的獠牙正狰狞突起,只要打在人身上,可以想象会有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