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是不会主动接触,但偶尔言语上已经平和许多。
那两个可是商队,尤其闵启宴就是黑白通吃的本地人。
王三秋能跟这些人拉拢到关系,他也高看一眼。
没有让三秋等多少时间,余林搁下笔,吹干墨迹,又找出一空白信封将信纸装好,这才抬眼看来:“做什么事?”
王三秋瞥了一眼那信纸,知道是往县里送的:“余官人,我是一介女流,对政务上的事也无权过问,可现在情形不同,想冒昧问一下,救灾的事……不能再拖了!”雨已经停了,水也退了,应该开始救灾了吧。
王三秋家里人少,她可对流民进镇之后的情形不敢忽视。
听她说救灾,余林原就阴沉的脸又冷几分:“现在我就是在写信让县里赈灾物资,要钱要粮。”
“县里也有灾,等上面拨款下来,大余渡可就乱了!”王三秋有些着急。
“那能怎么办?谁愿意出钱,若是靠筹集,也是需要时间的,况且镇上大户家的田地都有受损……莫非三姑娘是想一个人出赈灾银子?”
王三秋一噎:她一家出赈灾银子?如此多人受灾,她家底掏空也只是杯水车薪。
遇灾情最好的方法还是自救。
余林只是这一说,也正为这次事头疼。
他同样置办有好田地在乡下,刚刚才有佃户来报,说这一次几十亩水稻已经绝收,就连租子都没有了。
“我多少能筹到一些吧!还有镇上的粮店也在涨价了……”
余林挥手打断她:“那是别人的生意,只要交皇粮国税,我一个不入流的小吏,管不了那么多。”说完就想往外走,不跟这个多事的丫头片子说话。
王三秋一顿,这才想起眼前这个是没有过多管理权的小吏,平时镇上一下打打闹闹的小事他能处理,现在可是天灾人祸的大事。
救灾不是容易做的事,稍有不慎口舌,甚至落下罪名。
余林不是鲁莽之人,这个谨小慎微雁过拔毛的家伙,不会无缘无故出力办事的。
他若想无功无过只需往上报就是,然后就等县里层层上报州府,再下发赈灾物资。
可这些灾民等不了。
“余官人,我想起一笔生意,能救民于水火,又能给你我添些财富。”
话意才落,余林果然转过身来:“你说的什么意思?”
他在收购赵家收购辣椒里面占有一点利润,此时听王三秋说有财,自然就想到这里,正亏得心疼,能在别处补上当然是求之不得。
“我那里有一些粮食,本来就打算分给种辣椒的农户,现在灾情一起,下面正需要这些物资。可种辣椒的人只有那么多,我担心分粮时会引起骚乱。”
情况紧急王三秋简明说着。
“你的意思是要我出面护粮?”
“不是护粮,而是募粮赈粥,流民肯定会到镇里来。”
王三秋需要的是镇里先稳住流民,不能她在安抚农户时,家被人一锅端了。
余林目光闪烁,沉思片刻道:“好!我这就去找孙太公。”
他明白王三秋的意思。王家出粮安抚住缺粮的农户,而他需要压住前来镇上的流民。
其实不用王三秋提醒,他也是要赈粥的,不然饥饿的流民在这巴掌大的地方闹起来,他余林的家一样不得安稳。
现在王三秋愿意出粮按住下面,也算釜底抽薪,不让太多的人都拥到镇上来。
孙太公是镇首乡绅,虽然因为身体不好,已经不怎么出面理事,但余林去找他就能抽调出镇上的人手。
既然余林答应,王三秋也不再耽搁,急匆匆就走了!
见这个女娃大步流星的离开,余林端坐片刻,并没有马上去找人办事,而是又将书信打开,考虑良久,重新在信纸添上几排字,这才遣人急送往县里。
旋即找到正在镇里查看灾情的雷阳,吩咐他在富户那里募捐粮食银钱,能找到多少算多少,又去了孙太公家里。
很快镇里就安排下人手打捞江中人畜浮尸,天气已经热了,几天过去已经鼓胀变形基本上无法辨认是谁家的人,只得男女老少猪狗牛羊,一律就地掩埋。
这边王三秋一回到宅里,就急忙叫豆豆去找赵家兄弟过来,自己则忙着将每天秤木柴的秤杆搬出来。
见她忙忙碌碌,王大财也过来帮忙:“三秋,这是准备干啥?这几天恐怕没有人来卖东西吧!”
“爹,现在到处都被水淹了,很多农户都缺粮,我准备将这些粮分发下去……”
“你说啥?分粮?你没看到张家粮店的粮价在涨啊?过几天我们这些粮食一卖就能赚大钱回来。”
王大财一听就摇头,王家又不是什么官家,自己捐些银钱就行了,那些农户跟自己有何干系。
一边嘀咕一边将王三秋已经摆出来称扛回来放好,重新又关好粮仓门,还指着王三秋的鼻子责备道:“你这个傻女子哦!家里的人,人守不住,家里的钱,钱也守不住,以后咋弄哦。”
“爹,这些粮本来就是要分下去的,现在大家正需要,不能卖。”王三秋对他抱怨自己守不住人恍若未闻,反正时不时都要这样唠叨几句的。
只是见他将库房钥匙放进自己口袋里,有些着急。
“以后给他们分粮我都不说你,现在正是卖粮的时候,你偏偏要分,你跟钱有仇吗?”
王大财态度强硬,他心里已经憋闷许久,以前什么事都听女儿的,女儿虽然聪明,可到底是女的,容易被人欺骗。
自己的宠爱换来的是她连一个男人都留不住,现在又开始败家,自己再不可不能由她性子胡来。
正争执间,赵二、小云、小六已经随豆豆跑来,赵大还没有回去,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三秋,你要干啥,看样子今天晚上雨还要下,大家都不敢离开家。”小云一来就急着问。
“赵大哥,二哥你们过来,我有话跟你们商量。”王三秋撇开王大财,也不再提粮食,先将两人叫去客堂。
“三秋,你的意思是免费送粮?”赵大不知道王家储粮的事,听她要放粮给下面的农户,不由大吃一惊。
“也不算免费,只是需要他们以后用辣椒付钱,没有辣椒的就用青菜抵债。”王三秋已经打好主意,她不是圣母大善人,这些都是用白花花银子买来的粮食,何况现在粮价正在上涨。
当初想到补贴粮食,也是对种辣椒的农户进行补贴的手段。
换句话说,这些是内部奖励,拉拢人的方式,不是对所有人都会这样大方。
赵大种地已经有大半年,对几茬庄稼的种植季节也了解,现在即将收获之时受损,再想补种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白白浪费一季收成。
三秋的意思是马上在被毁的地里播种小菜,而她发下来粮食供人糊口,能捱到第二季收成到来。
“三秋,你有多厚的家底啊?这些可是一张张嘴都要吃饭的。”赵二觉得这方法好,不仅没有浪费粮食,而且可以固定下一批人替自家种辣椒,就是前期投入太大了!
“能保多少是多少吧!这里的粮食不够,就去府城再买一些。”
“那……银子可要很多的,我那里还有五十两,先贴进来凑合用。”
赵二经常下村里去查看辣椒,知道此时人心惶惶,只要拢住几个大户,以后就不用担心缺少原料。
“我这里银钱还不紧缺,你们两个先去村里统计受灾户数和种辣椒的面积,将每户的补助列出来,那些今年没种辣椒愿意马上种菜的也可以算在里面。”
听她一句句将条件说出来,赵家兄弟心里也越发敞亮。
将事情应下,赵二立即起身去找牛大户,赵大也不在家里耽搁,马上回村里找自家小堂叔。
两人走后,客堂里还留着赵小六,他摸着脑袋从怀里取出五个银锞子:“三丫头,我的钱都在娘那里,身上就这点钱,都给你用。听豆豆说,王叔不乐意?”
王三秋看着他的五两银子,有些感动,小六从店铺挣的钱是小六娘存着,这些都是他平日零用钱攒下来偷偷给豆豆买零食的。
自己手上除卖酱料的银钱,还有乔九留下的五百两银票没动,她舍不得拿出来,一直贴身放着,现在也要取出来用了!
赵家三兄弟走了,王家气氛有点紧张,三秋下厨随便弄了些吃食,让几个人填上肚子。
就是吃饭时,王大财也紧握着粮仓钥匙不放。
“爹,我这是做正经事,不是胡闹,明年生意会更好的。”王三秋还在苦口婆心的劝着。
王大财将筷子一丢,斜眼看她:“你现在年纪大了,胆子也大了,惯会哄我。乔九那事我看在你也是被蒙在鼓里就算了,木朗这事你这么说,你现在还在骗我。”
“爹,我没骗你,我跟姜木朗相处你也是看见的,我们……没那感情。”
王三秋感觉头疼起来,王小姑娘的倔强看样子根本就遗传自这个老头,她现在才体会到什么叫钻牛角尖。
而且经历乔九和姜木朗这事,王老头已经对自己不怎么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