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姜木朗帮不上忙,王三秋就打发他回去,印叔还缺着人手呢!
在书局附近问的确有用,她这个看起来就没有学识的女子打听印章的事,自然引人好奇。
篆刻印章、古玩字画的大都在一条街上,为了稳妥王三秋先去了篆刻一条街。
才入街口,琳琅满目的店铺里扑面而来都是高雅气息,来去的人大冬天还捏着一柄折扇,时不时哗啦啦展开。
王三秋二人走在里面如同野鸡进了凤凰群,看起来格格不入。
“三姐姐,随便找一家刻一个你那什么章吧!我们赶紧出去。”豆豆浑身不自在。
王三秋也被周围诧异的目光看得发毛:看什么看,难道玩印章就必须摇扇子?
心里嘀咕,她还是找了一家看起来人少的字画店进去,里面香气阵阵,是清幽檀香。
“姑娘要刻的这字没见过,鄙店刻不了!”
“你这是什么鬼画符,拿走拿走!”
“哈哈!哈哈!大家都来看,这是要我们画娃娃了!”
“刻是能刻,不过你这字得改,大篆小篆……还有这印章材料不菲,价格上可不能少了这个数……”
连续走几家都被失望而归。
王三秋有些泄气,她之所以弃临桐县而直接到府城,就是想到这不是一般的书法。
最大的书局刊印没辙,现在连篆刻印章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难道真的要自己手绘,那裕衡商行当初想要贴条会怎么解决?
他们可能是在京城里找人刻篆。
在篆刻一条街通通走了一遍,每个人都对她取出来的样品摇头不已。
看她这个印章奇怪,除了嘲笑,也有出主意的,能说的都多说几句。
花了几文钱,在一家店铺小伙计那里打听到在浆洗街有家姓陆的人也接印章活,专门做这样奇怪的东西,只是他说这话时,神态怪异。
现在篆刻一条街是没有人接了,就是有人接,那价格也高得离谱。
现在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浆洗街那家还没问了,只能去哪里碰碰运气。
浆洗街在哪里一打听就知道的,王三秋跟豆豆也不逛街,直奔大街后巷而去。
浆洗街多是城里贫民所居之处,沿内河两岸,家家户户以替人浆洗为生。
小伙计所说的陆姓人家在河东开有杂货铺子,一边替人刻章赚钱,一边摆摊糊口。
顺着污水横流的街面来回走了两趟,才终于在一处夹缝中找到陆记杂货铺,王三秋揉了揉眼睛,这铺子也太小了吧!
三尺宽的夹壁顺墙摆些针头线脑,头绳布角,就只容一人通过,为了防止堵住自己的铺门,掌柜的桌子已经放在街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掌柜的,请问你就是陆峰尘?”
看着趴在桌子上正把玩一方木头的胖少年,王三秋有些怀疑自己上当了!
那个小伙计信誓旦旦的说这个陆峰尘最擅长雕刻异形字,手艺极佳,越怪越难的他越喜欢,若是中规中矩的篆书,他反而不接。
那胖少年正玩得出神,听人在耳边说话,才抬头无精打采道:“我便是陆峰尘。”
“哦!陆小哥,我是专门来找你刻章的。”
王三秋对他也仔细打量:看起来不到二十岁,面若圆盘,身体虽然胖,眼下却青灰,看着就是熬夜过多的肾虚公子模样,青灰薄袄紧紧箍着腰身,袖口已经磨破,但看起来还是干净整洁。
胖少年也不说话,只是把手一摊。
王三秋走了不下十家,已经知晓他们的规矩,忙取出绘好字的红布放在已经生有冻疮的肥短手中。
胖少年漫不经心的斜眼瞟来,陡然僵住,将手上的布条仔细看了几遍,越看越开心,然后就好像打过鸡血一般灵活起来,也不跟王三秋他们说话,哗啦拉开自己身前的抽屉,从里面捧出几块大小不一的木头来。
口里还念念有词:“香樟,紫檀,小杨……!”
王三秋看着这些颜色各异的木块,猜测陆峰尘是在选择用哪个木质合适雕刻。
“对了,就是它,梨花木!”说着就把布条往木块上放。
“诶!等一下!”王三秋上前一步,一把将布条抢过来捏在掌心。
那个正兴致勃勃的胖少年突然见手上的布条丢了,嚯的站起来怒瞪着王三秋:“拿过来,你还刻不刻章了?”
豆豆几步跨过来,瞪圆眼睛道:“你凶什么?做生意的人还有这样说话的?”
“陆公子,我们在刻章之前是不是得先聊几句?”王三秋拨开豆豆,看着已经气得半死的胖少年。
“聊什么聊?你们不就是专门来刻章的,我现在就刻还说什么?”陆峰尘显然不是做生意的料。
“聊一聊你会用什么木料?价格几何?还有……我这布条上的字能不能刻出来?”王三秋说得很小心,她看出来,这少年的智商有问题的。
“啊!娘,娘!”胖少年终于想明白还有什么事忘了做,开始对着那夹壁中的铺子叫人。
随着他的喊声,一个包着头巾,甩着湿哒哒双手的妇人匆忙跑出来“来了!来了!峰儿,是有人买东西吗?”
“大娘,我们是来刻印章的。”王三秋看看妇人正在围裙上使劲蹭着的手,冷水中浸泡久了,已经红肿得不成样子。
“刻章啊?”妇人很是失望,她以为能卖出一些针线。
“刻章需要多少钱?陆公子也没有提,我想先说个价格,看合适不?”
在篆刻一条街上,那些愿意接手的店家都要先修改字体,改到他们能刻为止,然后说刻章材料,金玉铜木都是能刻章的,其中的价格就天差地远了。
想刻出来用最便宜的枣木也要五两银子,硬生生吓退王三秋。
这时候她不得不先问清楚再说刻章,万一这陆峰尘给自己改成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然后要上几两银子,自己人生地不熟的还不好脱身。
妇人明白王三秋的意思,转头问少年:“峰儿,这个大姐姐要刻的东西,你做得出来吗?”
那少年手上还紧握着木块,见他娘问话,只是嘟着嘴点头道:“当然能啊!那些字挺好看的,我很喜欢。”
妇人面上露出笑来,这孩子天生就是这样不与喜欢人说话,只喜欢倒腾那些大小的木块,在上面刻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