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会的第二天,王三秋的学堂就开业了,地点选在一处空着的木楼中。
里面只摆了一张桌子,头人家的两个孩子分别坐在桌子两端。
没有多的桌椅,其他孩子们都提一个小木扎来,随便围着火塘坐着。
教识字最快的是自己名字,问一个写一个,王三秋用墨汁在纸片上写好,分别让每个孩子拿着自己认,相互认,一堆名字识全也就是一堆字,而且孩子自己就是先生。
乱哄哄闹了一上午,王三秋教过每个孩子自己的名字,然后就是让他们以后相互学习。
孩子们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名字是怎么写的,拿着纸片激动得尖叫蹦跳。
坐在桌边的郎巴年纪是孩子们里最大的,他没有激动,只是高傲的扬起脸,用两个指头夹着纸片玩飞飞。
对面八岁的郎强则一遍遍轻声念着,还在连夜准备的沙盘上用手指划着。
见他自己想学写,王三秋倒也不吝啬多说几句,握了他的手在沙盘上一笔一划写出来。
上午学名字,下午就开始教其他常用字,把“桌”“椅”“火”“水”等十几个字用纸写好,一一贴在对应的位置。
聪明的很快掌握,笨一些的就吃力了,字一多就混淆在一起,不知道哪个是哪个。
上午还高傲的郎巴脸色很难看,他已经连连认错,有几个字还是郎强在旁边提醒才过。
到了晚上其他孩子都走了,头人家的孩子还要再加一堂算数,这是钦杰头人特别关注过的,只能教他的孩子。
喧闹的一天时间,王三秋有些累,两个泼猴般的孩子一天不出门也累,可钦杰头人就坐在火塘边,教的学的都不敢大意。
字已经在白天教过,此时两个孩子面前分别摆着一把三寸长的竹签小棍,他们需要枯燥的学习从一到百数字读法和写法。
对于大部分孩子来说,这就跟催眠曲差不多,郎巴和郎强也一样,才数过两遍,郎巴就睡眼昏昏,哈欠连天,不停偷瞄着他爹。
八岁的郎强还强撑着认真点数:“三十三……三十六……”
“砰!”一旁十二岁的郎巴闭目嘟囔着,头一歪撞在桌角,人也栽倒在地。
这声音响亮,把旁边郎强的瞌睡都吓跑了!
“混账东西!好不容易能学几个字还要打瞌睡。”钦杰头人也被吓一跳,回过神来,挥手就是一板子抽来,正打在从地上爬起来的郎巴背上。
正为当着众人的面打瞌睡而羞愧难当的郎巴哪里受过这疼,本就撑不住,还被打骂,哇哇大哭着冲出门去。
钦杰头人大喝一声:“拦住他,送到他阿妈那里好好管教。”
马上外面就有他家的奴仆将人抱住。
见头人盛怒,王三秋跟郎强都赶紧站到一边。
“钦杰头人,孩子们都累了,不如让他们早些休息,明天早上再接着学,心急可吃不了热汤饭,他们从来没有学过,只能慢慢教。”
王三秋好言劝着,她心里也暗自后悔,只是学些皮毛而已,自己不该逼得太急。
“那就这样吧!三天后我再来看看成效,至于你要的山货我会准备好交给马锅头的。”说罢,带着最小的儿子郎强走了!
郎巴是赌气跑的,桌上的小棍抛撒得遍地都是。
王三秋也累了,懒得收拾,抬脚就往外走,这里自有下人来经管的。
回到马帮住的小楼,印叔还坐在外屋火塘边没有睡,见王三秋回来,对她招手道:“今日教得怎样?”
知道是在故意等自己,王三秋也坐到火塘边:“就那样吧!只有两三个孩子还算认真,其他的都是混着玩的。”
“嗯!时间匆忙我也没来得及跟你说,你也不知道这些孩子的底细,头人的两个孩子并不是一母所生……”
坐在火塘边,王三秋听得入神。
现在已经五十出头的钦杰头人是有三个老婆的,大老婆跟他年纪差不多,生有一女一儿,在生儿子时难产伤了身子,至此终年缠绵病榻,大儿子也体弱多病,现在已经二十五岁,在寨子别处生活静养。
郎巴是第二个老婆生的,这个出身另一个寨子头人家的女儿生性要强,生了两个儿子。
其中大儿十八岁,整天上山打猎也是一把好手,十二岁的郎巴上有彪悍母亲,下有哥哥护着,从小娇宠着长大的。
至于小郎强的母亲,因为相貌漂亮,是被钦杰头人从外面用两头骡子换回来,收了房,也不算正式妻子。
听到这些,王三秋若有所思的点头,看来以后钦杰头人老了,这梅龙寨头人的位置必定会从郎巴两兄弟中间出了。
印叔给自己说这些,是不能得罪这二房的意思,可今天晚上,郎巴才为学习挨打,这账不会算到自己身上吧?
既然印叔专门给自己说这些,王三秋也把自己想到的都说了,末了才道:“我只管教写算数,并没有言语,还有钦杰头人坐在一边自己看着的。”
印叔蹙眉猜测片刻才道:“既然那孩子自己不想学,跟你不相干。钦杰头人这样做也不单单是为了学几个字,他有四个儿子,总要从中选一个最适合的把头人位置传下去。”
王三秋揉着眉心,自己只是教几个字,这里面牵扯也太多了吧!
不过想到以后跟梅龙寨也只是生意往来,谁做头人都无关紧要,况且钦杰头人才五十岁,还有几十年的活头,自己是想多了!
心情一松,就问起收到的山货。
“按你以前说的都切成小方块了,再用大碾子压结实才打包,比以前是要多出不少,这样算来,就是带些不怎么值钱的杂物也不会亏的。”
印叔很满意,头人送来的山货也被同样打包,到时候寨里还要出骡马送至大熊山,那可就是白赚的。
“豆豆他们呢?”
山货那里是印叔和老殷在管,只花了些小钱请寨子里的人帮忙切笋打包。
听她问起豆豆,印叔摇头笑道:“那丫头初看着还是个柔柔弱弱的,这些天才知道,也不是个善茬子,早被麻杆他们带野了,整天泡在外面也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