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杰头人跟寨中几个老人坐在旁边,一边跟印叔他们喝酒,一边吃着肉。
今天除了在寨子外打到的一头野猪,几个年轻小伙追进山里,还猎杀了两头,一下多了三头猪肉,可以让全寨子的人都好好吃一顿。
篝火旁,寨里男女伴着欢快的芦笙载歌载舞,在一簇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中间,姜木朗满头大汗,被拉着跟她们一起跳舞。
“印兄弟,你那个姜小哥还不错,不如你把他留给我,如何?”
钦杰头人笑眯眯看着人堆里的年轻小伙,问身边的马锅头:“要是你觉得亏了,寨子里的姑娘你随便选两个带走。”
印叔也看见了那边场景,他收回目光,跟钦杰头人对饮一杯才道::“姜哥是我们马帮里面年纪最小的,虽然没有成亲,可家里父母还健在,这样留下,家里可是不依,肯定要找兄弟我的麻烦。头人要送的姑娘,小弟更不能收。”
“为什么不能收?我看你这次就带了两个女娃。”钦杰头人有些纳闷,这支马帮经常到寨子里来,可从来没有带过女人。
听头人说起马帮的女娃,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呵呵笑道:“头人你还不知道,这两个女娃一个识字,一个敢上山撵野猪,都不是寻常女子。”
“会识字?真的?”钦杰头人一下来了兴致,他也是经常出山的,就连临桐县城也去过两次,自然知道读书学文。
印叔见过三秋记账,点头道:“的确识字,你寨子里笋干山菇一年能有多少收入,她昨天折腾一天,已经给估算出来了。”
“多少?”钦杰头人还没有算过这些东西,只有鹿茸野参的价格他才知道。
“一年也有五十两银子左右。”
“这么多啊!”几个老人对视一眼,都露出惊讶神情。
这些山货都是寨里女人们负责采收晾晒,作为粮食亏空的补充,不能换出钱,男人们并不放在心上。
“看起来是不错,可也要弄出去才值钱,你们也知道,驮着这些东西翻越大雄山,可是个麻烦事,要是路能修修……自然比这数还要高些。”印叔摇头苦笑。
当时王三秋说这里的山货运出去,至少能从五十两换成一百五十两,还不说其他皮毛药材。
单就梅龙寨就能养活一个马帮,再加上大余渡周边的几个山寨,印叔这支马帮收入肯定比以前高。
王三秋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让他说动梅龙寨的人修路,“要得富,先修路”可是金玉良言。
一听说大雄山的路,梅龙寨的人沉默了。
大雄山是横亘在他们出寨路上的阻碍,也是大雄山给了他们庇佑。
如果要修路,就会惊动山神,这是万万不可的。
“印老弟说的五十两银子也只是一个女娃估计,作不得数的,来,喝酒,看姑娘们跳舞。”钦杰头人哈哈一笑,对着周围众人举起酒碗。
印叔配合着端起酒碗,他知道修路的艰难,此时不过是随口一说,借此岔开对方想要姜木朗的话题。
“你的那个会识字的女娃在哪里?让她过来我看看。”钦杰头人摸摸自己的肚子。
他有四个儿子,大的已经能上山打野猪,最小的才八岁,聪明伶俐,深得他的喜欢。
身为梅龙寨的头人,他的儿子中也会出一个头人。
现在寨子里什么都不缺,就缺能读书写字的,他去县城几次,也曾经见过县尊大人,深知只有识字才能跟这些官府人说上话。
如果自己的儿子里也有能读书写字的,那就好了!
从县城买的书就摆在屋里,寨子里个个都不识字,买来就没有动过。
印叔不知道他突然想见三秋是何意,正迟疑间,见钦杰头人对身边立着的侍女道:“你去把郎巴,郎强两个找来。”
郎巴郎强是头人的两个小儿子,这一点印叔是知道的,看来头人要见三秋,是为他的儿子。
此时的王三秋正被一群妹子围着,七手八脚换着华丽衣衫。
“马帮妹子,跳舞时可不能穿男人的衣服,就是这样打扮才好看。”
王三秋被她们一阵揉搓,头上顶了花帕,穿上滚边绣的特色衣裙,被拉到大坝场上。
芦笙中,她看见了跟姑娘们围成一圈的姜木朗,姜木朗也看见了她,短暂错愕之后,就是遮掩不住的欢喜。
还没有等他有什么表示,王三秋就被另一群的姑娘们裹挟着绕圈而行。
中间是篝火,外面小圈套着大圈,舞蹈动作简单,只有拍手踏足,时而顺走几步,时而逆向而行,不过几十人整齐划一动起来,也是赏心悦目得很。
在这期间圈与圈之间还要往来换位、牵手移行,男男女女混杂在一起,基本上也是大余渡的砍青节相亲一般无二。
王三秋有些无奈,她没有想在这里相亲。
可作为外来的客人,自然会受到隆重接待,不参加是不行的。
既来之则安之,很快王三秋也跟着姑娘们的脚步,在队列中进退自如。
随着位置一次次变换,大圈小圈的倒腾着,终于姜木朗跟王三秋站到一起。
篝火的暖意让王三秋笑得很灿烂,在又一次牵手并行时,姜木朗握紧了三秋的手。
此时歌声悠悠,踏歌阵阵,姜木朗笑得很开心,虽然此时两人都在人堆中,可他心里眼里只有手上握着的这个人。
已经几个月了,一直都没有机会这样近的拉过她。
今天在山里猎杀野猪他出力最多,梅龙寨这场歌舞会其实就是为他准备的,其中用意寨里的人也已经说过,让他自己在里面选一个心仪的姑娘。
姜木朗现在选到了。
虽然此时还高抬着头一本正经的看星空,可压抑不住的嘴角和露出来的白牙,都显示着他心中窃喜。
正寻思着等会该说什么话,旁边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妈挤进人群。
“马帮的姑娘,头人找你过去一下。”
早就被姜木朗握得浑身不自在的王三秋连忙甩开那只手,闪身退出舞圈:“头人找我,那赶快带路。”
“三秋……”姜木朗手一空,也跟着停下舞步,想跟着王三秋一起走。
周围的姑娘们如何能答应,这篝火晚会才开始呢,今晚的主要人物怎么可以退场。
圈子一变,姜木朗又被围起来无法离开。
被困在花花裙衫间,姜木朗只好眼睁睁看着三秋的背影消失在围观的人群后面。
随着欢快的鼓点芦笙节奏,踏歌声没有停歇。
终于走出喧嚣的坝场,王三秋拍拍胸口,刚刚姜木朗握自己的手太紧,好像手指都要被捏断一般,还汗津津的让人不舒服。
一想到这里,她抬手使劲在衣服上蹭着,想将印在自己手上的热络滚烫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