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叔,你们都过来吃饭了!”
王三秋将锅里最后的汤汁倒进豆豆碗里,趁着锅里余火又烧上热水。
印叔过来了,看看自己碗中油汪汪的腊肠,对王三秋蹙眉摇头道:“出门在外哪有这么讲究,能吃饱就行,以后你们还要吃野菜怎么办。”
说着第一个端过碗,他是马帮头,也叫马锅头,按规矩每顿饭要第一个端碗的。
等马锅头开始吃,老殷跟麻杆才端了自己的那碗到旁边,吃得稀里哗啦。
老殷眉飞色舞道:“嘿!路上有女人就是不一样,你看看姜哥以前给我们弄的是啥吃的,就跟猪食差不多,这才是人吃的饭嘛!姜哥,你得学着点。”
姜木朗正端了碗蹲在他旁边,闻言把手一摊:“你这一碗该多少银子,只要给钱,我以后就这样做给你吃。”
“嘿!人家可没有跟我要银子,还愿意做好吃的,有人当冤大头就是好。”老殷嘴被烫得直抽抽,还不忘说上几句。
这人不讲究,吃了人家的东西还说冤大头。
姜木朗感觉三秋受委屈就是自己被骂,脸一黑,端着碗转向另一边,不再说话。
麻杆并不言语,只是闷头吃饭,走在路上饥一顿饱一顿的多了去,能吃就先吃上。
王三秋端了自己的小半碗面,走到一边找了一个干净石头坐下来:“印叔不用担心,我能带的东西不多,吃完了大家也就跟以前一样,该吃白馍就吃白馍,该吃野菜就吃野菜。”
这一群人都是用大碗吃饭,只有她是半汤半面的一勺。
吃过饭,趁着马帮的人给休息过的骡马上驮筐,王三秋跟豆豆赶紧清洗碗筷,收拾锣锅,用过的调料也全部装好,只等着跟随骡马上路。
马帮常年穿行在山林里,什么危险都可能遇到,每个人都是拿命换钱,忌讳讲究的事和话很多。
就连一向口花花的老殷,走在路上也是谨言慎行,更不胡说打闹。
中午人马都吃饱喝足,赶路就不再停歇,上午的路还算平坦,下午开始往大山上行。
准备翻越山梁时,王三秋下了骡马,只是拉着驮垫步行。
这些熟悉道路的骡马知道前方艰险,在狭窄山路曲折盘旋,每一匹骡马首尾相连,脚步稳定,紧紧跟随在头骡后面。
马帮的人也关注着每一匹骡马的状态,在每一处转角处都要上前扶持着,防止驮筐碰撞到山崖。
姜木朗手上就牵着一匹年纪尚幼的骡子,也就是他的鬏鬏儿。
跟前面的老骡马相比,它的性子太冲,被姜木朗拉在手上也在摇头晃脑,急着想冲上山顶。
一路缓行,还算顺利。
前面山势渐高,地上开始有了积雪,他们不能再停留,现在一鼓作气攀过垭口才能再歇息。
在一处还算平坦的路上,印叔喝停骡队,开始检查捆扎的驮筐,这一路颠簸,有些绳索已经松开了。
马帮的人都在检查货物,王三秋也紧了紧自己骑坐大骡马肚带,驮架下的垫毯也规整一番。
印叔特意过来看看她的骡马,见肚带驮架都是好好的,这才放心:“三姑娘,一会要走雪地,骡马会打滑,你们两个一定小心些。”
“印叔,你放心吧!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做,不添乱。”王三秋有自知之明。
“那就好,你们只需要跟在我后面就成,大宝很懂事的。”
这些经年走山路的骡马都是经验丰富,很多时候只需要带好头骡,它们就自行跟随。
越靠近山顶,树木越稀疏,大片大片枯黄的草叶上都是冰碴子。
没有人说话,只听到头骡脖子下那叮当铃声和人畜喘息声。
王三秋跟豆豆披着斗篷,紧拉着大宝的驮架,在一步三滑的路上走着。
现在正沿着大雄山的山脊走,低头,脚下是看不到底的沉沉雾霭。
抬眼,远处群峰如聚,半截都隐没在山岚中,看上去如同云海中的小岛,天地一片苍茫开阔,余晖从云后缝隙照过来,将天边晕染出一层金黄。
景色太美了,不禁看得有些出神。
“三姐姐……三姐姐,你……小心些!”豆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王三秋一惊,猛的回神,脚下却一个趔趄,被豆豆一把扶住。
“王三姑娘,马上就要到垭口了,你们可小心些。老麻,你到这前面来,照看着点。”印叔声音有些沉,显然刚刚王三秋走神被他看见了。
又高又瘦的麻杆越过几匹停步的骡马走到王三秋两人身边,拉住口缰就往前走,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经过王三秋的跟前时,还哼了一声:“要当大小姐就回去,这个时候少胡思乱想的。”
王三秋脸一红,显然自己的失态这些人都看见了,心里一定认为自己在想着生生死死的事。
哎!自己可是出来做正事的,怎么能为一己私念搅动大家心神不宁的。
王三秋赶忙收起自己的杂念,对正看过来的印叔和麻杆歉意的笑笑。
走在她们后面的姜木朗低垂着头,手上的缰绳握得更紧。
他一直都注意着王三秋的状态:刚刚三秋望向山下时,在想什么?就连豆豆唤她都没有听到。
是想那个已经分手的男人,可是已经三刀六洞的断绝关系,还在想着别人。
出发时印叔说过,王家已经提前付过脚钱,所以这一趟无论这批货挣钱不挣钱,都当带人出来散心,遇事不要跟三姑娘计较。
若不是这样,就凭他心里憋着的火,早就要拉着她好好问问,为什么要归还自己的礼盒。
好在接下来的路平平安安,天黑前骡队顺利翻过山垭口。
在这里正刮着大风,需要顶风走一段路,骡马特别不喜欢顶风走,踢踏着四蹄迟迟不肯上前,走在最前面的印叔拼命拉住马缰绳,将头骡往背风的山坳中带。
可骡马驮着大筐,逆风而行,被风吹得动弹不得。
“来个人搭一把手!”印叔低着头,不敢松手,他的声音被风吹得飘呼不定。
麻杆已经到后面去收拢骡队了,王三秋跟豆豆忙上前,连推带拉,将头骡带离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