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任临桐县丞一职,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李慈又道。
王三秋站起身,对他又行了礼:“恭喜大人。此次知道官船停过,就先去书院找你,得知你在城里,又赶去县衙,所以才耽搁至此,让你久等。”
“原来如此,倒是不怪你!”李慈轻磕手指:“今天遇上闵启宴了?”
看来李慈早有通知百味楼,自己进城就会有人告诉他,就连闵启宴帮忙付钱的事也说了。
“李公子,闵启宴问我要一股生意,说我一个女人撑不住。”既然李慈主动提及,王三秋也就实话实说。
虽然李慈如今是官,她还是习惯叫公子。
“你怎么想的?”李慈两条黑眉拧在一起,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我不想跟帮派有任何瓜葛。”王三秋抬头看他,以李慈对城里人的了解,闵启宴要做什么他比自己更清楚。
“好,我知道了!”李慈点头。
一个念头忽上心里,王三秋起身,开门从豆豆那里取出裕衡商行给她的新合约。
“李公子,这是裕衡商行给我的新合约,以前那份他们要作废,你帮忙看看。”说完把两页纸递交给李慈。
李慈完全没有推辞的意思,接过就细看,只扫过一页便冷笑:“若是你签下这合约,就算白白替别人卖命了!裕衡商行真是够无耻,都说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他们倒好,人还在桥上就开始拆。”
说着把合约一丢,脸上带了冷意:“这份合约不能签。”
见王三秋似有所悟的看着他,李慈沉默几息才道:“船停临桐时,他招见了我,整个县衙就我一人。”
王三秋神情微动,李慈突然俯身过来,双目如刀,冷声道:“你死了那条心吧!当时喜公公就在旁边,那人只问了我一句是否进县衙任职,我说府试第五,愿意留在临桐,就被请出来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不?”
见王三秋已经呆滞,李慈又低声呵斥道:“他以后是不可能再见你的。如果你知趣些,我自能帮你一二。你若要自己作死,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王三秋脚下有些飘忽的回到客栈。
李慈站在茶楼的窗边,看着王三秋走进客栈,心里稍松,还好这女子聪明,进城没有胡乱打听,知道先来找自己。
虽然自己在临桐县学出类拔萃,到在人才济济的昌平府试里,不出所料只得一个举人身份。
他的志向是仕途,举人虽然也算一只脚跨进官场,但想走高位还浅薄了些,只能在府学里任职。
他没有心思再寒窗苦读,于是按以前的计划放弃州府的官学任教而回到临桐,当个主簿,准备先熬上几年资历再托人去上面打点。
两月前突然来了官船,县城里上上下下都去拜见喜公公,他当然也去了,这可是上达天听的好机会,就连学正和县尊都陪着那太监喝了一盏茶。
只有他被小黄门请上第三层船楼上,在这里他见到一个熟人,紫袍玉带黑沙幞头。
端坐在椅子上的乔九只问了一句:是否愿意留在临桐?他就明白啥意思了。
虽然那身三品的紫袍并无实权,但乔九还有一个身份是一等带刀侍卫,是皇上身边的人,对这里的官人来说,高不可攀。
就凭一句话,他就从临时主簿升到县丞。
县丞还不算入吏部的官职,是可以由县衙自行任免的,但在县级已经是仅低于县尊的人物了。
以后只要他李慈在临桐做出点政绩,只要皇上身边人能找到机会替人说一句话,就有机会任县尊,走州府,而不用苦熬履历。
李慈当时就跟侍卫们打听到乔大人的伤情,三刀六洞。
以他这个土生土长的临桐人,自然知道一些本地风俗,这是对毁婚人的惩罚。
当初王三秋是当众人的面说过未婚夫这句话。
听侍卫们说是因为乔大人骗人才自愿接受惩罚,而且乔大人是自己动手的,那他肯定不会再跟那女的有联系。
之所以问到自己,也许对这个王三秋还有一丝愧疚,他一定要利用好这点愧疚,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不能让这个女人出事,更不能让这个女人去打扰乔大人,坏了自己的仕途。
至于裕衡商行和闵正宴,定也是从哪里知道了消息,想到这王氏被人撂下,就想要踩这个女人一脚。
可惜有些事他们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此事机密,在临桐县里,也许只有县尊大人才知道自己突然升到县丞的原因。
既然王三秋要在他李慈的地头上做生意,自己必然会护得她周全。
不过想到昨天才接到的消息,他又眉头不展。
自己这也是在赌,赌那位乔大人的命,赌自己的运。
半月前,乔大人的官船沿途停靠才入运河,就已经经历过两次莫名其妙的围杀。
看发文的官报上说,官船上死伤已经几十人,不过这次功劳不小,活捉上百流匪。
就是不知后面还有没有流匪,也不知道乔九有没有命活着到京城了。
那些丰功厚利、高官显位可都是用血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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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发生在千里外,整天待在大余渡那宅子里熬辣椒酱料的王三秋根本就不知道。
她也无从得知,眼下的事就够她忙的。
第二天王三秋去了百味楼,见她提前来,黄老板还有些窃喜,只要签下这合同,自己就有一个挖不尽的金矿山。
当听到王三秋说只用旧合约,若是裕衡商行要单方毁约,她就上县衙告状时,黄老板的脸色可就难看了。
接下来无论黄老板软磨硬泡、声色俱厉,王三秋都只有一句话,要么按旧合约行事,要么解除合同关系,她自己在城里销售。
现在是旺季,商行正等着王三秋送货上门,黄老板怎么舍得停下来打官司,更不可能毁约砍下这棵摇钱树,只能暂时搁置另想他法。
至于闵启宴那边,李慈说知道了,定会去敲打,她以后也会少来城里,互不相干。
解决掉新合约的问题,王三秋又开始采购豆油,要熬辣椒酱需要大量豆油,大余渡镇上的不够她使用。
这也是裕衡商行里本就收购有的货物,只需在百味楼的库房里搬运出来即可。
各种香料也购置齐备,足足装了一大车,收到的银子一下用去了一半。
另外她还拜托李慈帮忙留意哪里有婢女小厮在卖死契。
跟一般的几年活契不同,死契归官府在办理,为需要登记在主家户籍上,以后世代为奴,所以愿意签死契的极少极少。
这些本都是李慈在经手办理,自然也答应下来,有合适的就替她留下。
第三日有船回大余渡,头天晚上几百斤豆油和香料送去码头临时停放,由赵正宽负责搬运,王三秋则带着豆豆住进客栈,等着次日凌晨登船。
回到大余渡,王三秋就整日不出门,还在新宅前院又搭起一排灶台,她跟豆豆两人开始不分昼夜的十锅齐开。
灶房外寒风刺骨,灶房里,王三秋只穿着薄衫挥汗如雨,现在正是挣钱的时候,抢时间,抢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