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得到探子回报,乔九在这镇上并无朋友亲人。
探查来的这个王三秋春上时纠缠乔大人还跳过水,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至于有瓜葛的事也是几个妇人在传谣,并没有人看见实质,其他就是前几天帮忙买过房,跟晚上抓来的小吏所说差不多。
乔九的住处喜公公是搜查过,的确只有一幅没有面目的画像,然后就是写着辣娘子的布条,没有女子定情惯用的绣袋,帕子腰带之类的东西,更没有女子衣衫钗环。
以喜公公的经验,这个女子可能是跟乔大人有某种关系,至于是否清除就看乔大人自己了。
若是舍不得,觉得不好办,就带在路上玩几天再悄悄处理也行,其他人也是这样做的,免得在当地突然出现命案。
要是真的无关紧要,乔大人想就这样悄悄走了,他也是能帮忙瞒下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他还是要去亲自查验过真假再说。
时间慢慢过去,乔九终于站起身:“喜公公,请跟我一起去。”
官船终于有了动静,一队队士卒跑下船,呼喝着将闲人打开。
紧接着让人惊讶的是面目阴沉的余官人从船上下来,身后跟着持刀的官兵,一行人直扑距离码头不远的王家店铺。
等乔九带着人缓步过来时,王家铺子周围挤满围观的人,里面的食客早跪倒一地。
跪在最前面的是王大财和王三秋,旁边躬身站着小吏余林,镇首孙太爷以及雷阳三个镇上的实权人物。
突然被人从灶间抓出来,三秋身上的围裙还没有解下来,为了防止头发掉进饭菜里,她的头上还包着一条花布帕子。
王大财跟豆豆早已经抖成一团,只有王三秋一脸震惊又茫然的看着眼前出现的人。
身上是紫色鲜亮的锦绣官服,头戴束发黑冠,勒着一条两指宽的红色抹额,正好遮住他额角疤痕,腰间玉带挂着腰牌,斜挎着一柄长刀。
下着蓝裤皂靴,修眉俊目,气宇轩昂,跟以前那黑衣缠头的杀猪匠判若两人。
乔九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王三秋忙低下头,一幅诚惶诚恐的模样。
旁边有人悄悄抬头,看清乔九的脸,大叫道:“是乔九!这大官是乔九。”
回应他的是侍卫的一记鞭子,瞬间抽得皮开肉绽,惨叫连连。
“大人的名讳也是你等小民能叫的。”场中顿时鸦雀无声。
见乔九不说话,喜公公上前道:“王氏!”
王三秋猛的一惊,忙答道:“民女在!”
喜公公指了指乔九:“你可认得他?”
王三秋把目光转向乔九:可认识他?认识吗?能认识吗?
难怪昨天晚上准备的夹袄他没有穿,还说现在不冷,以后再说。
现在这一行头穿上身,还需要那些粗陋不堪的衣服?
见王三秋迟迟不答,喜公公的脸色有些变了,还是再问一遍:“王氏,你可认识他?”
王三秋点头又摇头,迟疑着开口道:“这位大人看着面熟,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欠我饭钱的杀猪匠?”
“大胆!”喜公公喝道。
王大财吓得一哆嗦,冲着喜公公就磕头:“我们不要饭钱了,不要饭钱。”
豆豆哪里见过这阵仗,哇的哭出声来。食客们跪得久了也骚动起来,这里人认识乔九的不少,都在小声嘀咕:“杀猪匠还欠人饭钱?”
乔九有些无语,胆大包天的家伙,现在还想敲饭钱。
不过这样也挺好,认识,但欠饭钱的那种。
“这位大人欠多少饭钱啊?”喜公公抬头看向店铺,七歪八扭的桌椅板凳,还有不知道装有什么东西的汤罐就摆在桌上,闻着还挺香的。
他不问王三秋,转头看向王大财。
“欠一两银子。”王三秋抢先答道。
“你闭嘴,问你才许回话!”喜公公回头怒斥,这些没有规矩的乡巴佬。
“是……是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吃一个月,送……送两顿。”
有王三秋提醒,被吓破胆的王大财终于记起来,乔九给的第一次饭钱,就是一两银子管两顿饭。
“才一两银子?”喜公公自言自语。
他记得每个侍卫的月俸都不低,乔九他们几个还领着双奉。
在王爷身边另有赏赐,一年至少会有千余银两,虽然避在外面,就凭积蓄也可以生活得不错。
若是跟这女子真有关系,多少要拿出来补贴,不至于还拖欠饭钱。
喜公公饶有兴致的绕着王三秋转了一圈,眼前这个村姑虽然有几分姿色,但这身奇奇怪怪的衣服和头上的帕子,看起来毫无美感,跟宫中那些丽人可差远了。
只是这胆子比一般妇人大,此时还在看自己,喜公公不由呵呵一笑。
这声阴测测的笑吓得王三秋一哆嗦,她刚才是在看眼前这个身穿大红蟒衣,粉底皂靴,面白无须,声音尖细的男人。
从来没有看见过太监是什么样子,今天终于看见活的了。
乔九蹙起眉毛,言多必失,再问下去,难免不会漏馅。
他此次来见王三秋,不是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而是……要王三秋忘记自己,自己食言了,不能带她走。
“来人,拿一两银子来。”喜公公对随同的小黄门道。
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太监给王三秋递上一两银子。
王三秋捏着银子笑得一脸灿烂:“多谢大人!”
“咦!这个女子还真是胆大呀!”
见她真的收下银子,喜公公回头对乔九道。
“王三秋!”
乔九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怕自己会忍不住露端倪出来。
他知道,这个看起来像是偏袒自己要骗皇上的喜公公,其实是在试探自己。自己哪怕流露出一点感情,王家都得死。
“大……大人!何事?”
王三秋敛起笑,此时乔九不再是本地方言,而是换成一口京韵官话。
她不知道突然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乔九此时如此严肃,以前他在外面一惯冷脸,可也没有今日这般。
以前他说过有公务在身,很多时候身不由己,这就是公务吗?
王三秋对这里的官职不了解,就连县衙都没有去过,见到的最大官就是不入流的余官人,此时正面如土色的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