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闭嘴,大清早的就不让人安生,为这三瓜两枣,吵吵什么!”
薛向确实挺烦,他一大早,刚打开办公室大门,农业局长方大同,和从国营农场管理处处长任上调任新设的商务局局长赵刚,就堵在门口了,进得门来,就鼓噪开了,一吵就是半个钟头。
这二位为的不过是大棚蔬菜的蔬菜应该归谁来卖的事儿,农业局长方大同认为种菜天然就属于农业,该他们管,更何况这种菜的土地原先就种着粮食,总不能换了农作物,就跟农业没关了吧?
而赵刚则拿大棚蔬菜是集体销售说事儿,是大宗商品交易,是对外商业活动,自然该商务局领衔。
这二位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翻了天,薛向开始都没插进嘴去。
可薛老三旁观者清,对这二位所求,简直就是洞若观火。
这俩部门可不是学雷锋,愿意多干事儿,为的还不是这大棚蔬菜背后的交易对象——各地菜商。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县直机关的这些家伙个个都是人精,虽然未必会真的贪腐,可只要有商人接近,一些小礼品,各种隐晦的意思,都是少不了的。
这两家争得就是这个!
“行了,我看你俩谁都甭争了,以后这卖菜的事儿,归财政局管了,反正是统一定价,到时,谁要卖菜,直接到地头儿去拉,财政局直接派人在那地儿收钱,又方便又简洁,给你们都省下功夫了吧!!!”
薛老三一针见血,赵刚欲言又止,却是不敢再辨。只拿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方大同,恨不得把这家伙瞪死当场。
正是: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一通折腾。落了个鸡飞蛋打。
要说换别的领导,遇上这种情况。肯定要么是好生安抚,利益均沾,要么是严词训诫,下不为例,可薛老三遇上这种只顾争利的事儿,从来就是一杆子挑到底,他倒不是认为沾点利有多么罪大恶极。毕竟水清无鱼的道理他懂,他就是烦这破事儿。
什么事儿,都敢在他面前显,要是这二位争得是为民牟利的事儿。薛老三说不得还得欣慰地调解一番,可竟是这为自己吃多吃少而争竞的狗屁倒灶的事儿,他不给来阴狠的,估计以后都能被烦死,这叫杀一儆百。
两人吃了挂落。自然无颜待下去,便告辞而出,方大同刚行到门边,却被薛向叫了回来。
方局长还以为薛书记回心转意了,腆脸便待陈情。哪知道薛向兜头就浇下一盆冰水,“方局长,你们农业局的工作最近不怎么得力啊啊,我看了看财政局那边报过来的数据,全年粮食税收折成人民币,才八十多万,这和咱们萧山县的人口,地域大县的名份不相符啊!”
方大同急道:“书记,您可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啊,我承认去年一年的粮食所得确实较往年少了些,可最多也就一成半,但之所以减少,也是有内情的,您听我慢说,一个呢,咱们县去年建港占去了不少劳动力,很多家庭为了争那块钱,田地抛荒也是有的,二个呢,那个大棚蔬菜由原来的五百亩一家伙扩充到了上万亩,而且占去的都是好田,有这两项,我们的粮食税收能有增多嘛!”
在薛向那“要上进,出政绩”的升官标准下,没有谁不紧张自己的成绩,这会儿薛向刚提了一嘴,方大同便跳着脚,一番分辩。
薛向压压手,招呼已然面红耳赤的方大同坐下,“老方,你说的这个事儿,我都了解,这儿,我问你一句,如果以后不让农业局管农税征收了,转而把大棚蔬菜那摊的税收交给你们经办,你愿不愿意。”
老方微愕,惊道:“书记,您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总不会再设立部门征农税吧?我们农业局都不管农税了,还管啥啊!”
“嚷嚷什么!”薛向一声冷喝,止住惊诧状态的老方,“我只问你愿不愿意拿农税换大棚蔬菜这摊,愿意就干,不愿意拉倒,给个痛快话,哪儿这么多废话!”
虽弄不清这位薛书记到底又在打什么主意,方大同脑子却是飞速转开,权衡着这其中的利弊,很快他便有了答案,“我代表农业局表态,薛书记您指哪儿,我们打哪儿,决不讨价还价,决不给组织添麻烦,拖后腿!”
方大同不愧是老官油子,他瞬间就拎清了薛向那番话的涵义,很明显薛书记要剥掉县农业局征收农税的权力,至于为何如此,方大同猜不出,估摸着是要组建什么部门等等,这点方大同也懒得细究,唯一确信的是,农业税这块儿注定要和农业局说再见了,而这大棚蔬菜显然就是薛书记给出的补偿,毕竟农业局这么些人头,剥了农业税,可谓是剃了大伙儿身上一块肉,不给些甜头是不成的。
最后,既然薛书记已然生了从农业局身上剥离农业税的心思,方大同知道,以薛书记在萧山县的威权,这便相当于最后决议,况且薛书记已经照顾到农业局的感受了,再硬抗,那就是不知好歹。
却说方大同这番话,说得极漂亮,漂亮到薛老三也忍不住心生赞叹,“老方,行啊,放心,组织不会委屈做出牺牲的同志的!”
一句暗示,亦是承诺,只有薛老三自己知道,自己正在干的事儿,有多高尚,若是因功德能成仙成佛,此事若成,那薛某人估摸着自己该能直接称佛做祖了吧。
………………
“萧捷,衣领衣领,衣领有些歪了……”
“小梅,我好紧张啊,你快看看我这身怎么样,得体不得体,会不会太庄重了,没了女人味儿了吧?”
“得了吧,叫你讲堂课,不是请你去相亲,看你得瑟的!”
“死妮子,说什么呢,什么相亲,再敢咧咧,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你就得意吧,现在也可着你得意了,谁叫我没生你这胚子,要是我有你这胚子,今儿个这场面,还指不定该谁登台了,可嫉妒死我了。”
“嫉妒啥,上回教委的王书记来听课,不是安排你了么,怎么见你推三阻四,扭扭捏捏,蹭了半天,结果还披头散发了才去。”
“别提了,那老色胚,一双眼睛能解开女人衣服,跟咱们那薛哥哥能比嘛,若是薛哥哥来听课,我就是穿小衣,也愿上台呀。”
“死妮子,没皮没脸个劲儿哟……诶诶,小梅,这套衣服还是太庄重了吧……”
“我里个天,你是人民教师,不是县城那家新开的录像室里的服务员,你不庄重谁庄重啊。”
“……”
萧捷和小梅正聊得热火朝天,咚咚几声,大门响了。
“李主任!”
两人招呼声中,一个矮胖中年急步行了进来,“萧老师,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临场,千万别紧张,千万别紧张啊,你要是出了篓子,我,我……”
这胖子不是别人,正是县二中的学生教导主任李光耀。
说起这李光耀,虽起了个名人的名字,却生得一副杀猪相,其人无才无德,正是靠着做校长姐夫的关系,混了个教导主任。好在这教导主任又无须代课,就只要管管调皮学生,恰好合了这李光耀的脾性,这半文盲做起初中的教导主任来,竟是似模似样。
当然,这位李主任和一般裙带关系户一样,除了不学无术之外,自然爱搞些邪门歪道。
守着学校这么个美女聚集地,李主任的爱好自然不会朝别处发展,好在这李光耀小门小户出身,胆子最小,一直是有色心,无色胆儿,倒也没闹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眼前的这萧老师和梅老师,便是整个县二中最漂亮的两位老师了,李光耀对这二位可谓是垂涎久矣,不过,这垂涎,到今天,就嘎然而止了,至少李光耀自己在心里默默淌了几滴泪,掐死了最后的幻想。
原因无他,因为县二中马上就要来一位史无前例的大人物,听这位萧老师讲课,一堂课听下来,就是样貌在普通的老师,在那位大领导心里恐怕也得留下几分印象了吧,何况这位姿容过人的萧老师。
只要在那位领导心里稍稍有点影子,李光耀自问自己今后对这位萧老师,就得退避三舍,连带着这位小梅老师,他也是再不敢惦记。
“李主任,什么事儿啊,现在才一点半,离上课还有半钟头呢,您说您这是来第几次了都!”
小梅看着这个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李主任,这会儿哆嗦地连话都说不出来,心中没由来地快意。
“我……我就是……提醒一声儿,千万别出篓子就……就是!”
李光耀擦擦肥脸上的汗珠,心头还是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要说这县二中是萧山最好的初中,其中上学的也没少官宦子弟,学生家长中的大人物也不少,即便是县委王建书记上次送他孙子上学时,李光耀也大着胆子攀谈过几句。
可偏生这回李光耀就跟听见猫叫的老鼠,这老猫没来,他就先吓瘫了,原因无他,只因为那位领导嫉恶如仇,惩恶扬善的名声实在传得太远,让李光耀这心怀鬼胎之辈,实在难以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