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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0章 终焉后的终焉(中)

路明非还依稀记得自己在仕兰中学时的班主任,那个刻薄的中年女人,她总是揪着打瞌睡的自己的耳朵当着全班人的面大声地说:路明非你看看你,上课没有上课的样子,睡都没有睡醒,我都没法想象你们这一代的年轻人如果为人父母教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当时被揪着耳朵站起来的路明非也很茫然,15、6岁的年轻人就算是恋爱也绝对不会考虑到未来的养家育儿的噩梦,所以他没法反驳班主任的讥讽和怒斥,毕竟就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出来让自己教孩子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年轻时的自己总觉得那一幕离他很远,就像窗外远处大厦玻璃倒影的海燕,在眼帘前一闪而逝,没法去想象它的形状以及飞行的轨迹。他那时没有答案,身旁的同桌却替他给出了一个答案。

...林年总是有窥一斑而见全貌的景象,或许他对路明非的认知也大致脱胎于此,所以在班主任问出这个讽刺的问题后,他看着窗外的阴雨天顺口就帮茫然的路明非回答了问题的答案:他的确不会管孩子,但总有人帮他管。

或许林年那时随口的话是真的,这个世界上没心没肺的人总是幸运的,他们的身边总会有一个爱他入骨的人。

路明非站在破旧的独栋式双层木屋前的沙地上,呆呆地看着夕阳照耀下的沙丘上那两个追逐打闹的小小身影,巨大的落日挂在他们的背景里,夕阳红得惊心动魄每往沙丘下落一寸仿佛都能听见他死时的哀恸,真是壮丽又残美,两个小小的黑影在残红中滑下沙坡向他跌跌撞撞地跑来,简直就像是梦里才有的场景。

不,这的确是梦境。清醒点,别犯糊涂,清醒点。

路明非扇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生疼。

也就是这一恍惚,两个孩子从他身边跑了过去,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他们长什么样子,只余光看见了一个是短发的男孩,另一个是留着小揪揪的女孩,嬉戏打闹的声音听着是那么美好,让他心底莫名地涌起一股绝不是他路明非该涌起的情绪。

又是一巴掌,路明非脸上的红印对称了,只不过这些红印很浅,都被疤痕与茧子遮盖住了,可以想来这个版本的路明非一定是个不得了的厚脸皮。

路明非站在沙地中任由已经淹没沙海半轮的红日照着自己,他在整理思绪思考现在的情况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首先明确自己是没有孩子,别说孩子了,他女朋友都不曾有过。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大漠的落日残红,这的的确确是一个梦境,可他却不知道这个梦境的含义和由来。这让他不由把手放到了身侧,那把名叫“德州拂晓”的炼金左轮的枪柄上。

梦境的延续是因为梦境的主人潜意识的活动,白天不敢想的事情都会在梦境里呈现出来,想要中止这些幻梦的方法很简单,无非是在梦里终结自己的活动,没有什么比一颗.44口径子弹从下颚贯穿一路轰爆大脑掀飞头盖骨冲天而去更能唤醒一个痴梦的人了吧?

路明非知道这是离开这个梦境最好的答案,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对的,这就是离开这里的答案,不用怀疑。

可还有一个声音却让他没有那么快地赏自己脑袋一颗炸开花的花生米,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个梦境不仅仅是梦境,它意味着什么,藏着什么很深的东西,凡无从理解之事物皆有之巨大含义。

就在路明非的拇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在炽热沙漠中依旧冰冷的枪柄时,一只微凉的手贴在了他的手背上,制止了他这个可能在外人看起来有些危险的小动作。

路明非微微一惊,回头,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女人。

他们离得那么近,近到总有一方会羞涩地避开脸,路明非没有,女人也没有,前者是因为强作镇定,后者则是因为她爱着面前千疮百孔的男人,她只会贴近去弥补那些孔洞,哪里来得逃开的理由,只有不成熟的女孩才会羞涩地躲避那热烈的爱意,她早已经过了那一段天真无邪的年纪了。

“我还在这里。”她看着路明非用很低的声音说。

路明非在她清澈的瞳眸里看见了自己和那一轮夕阳的倒影,他的表情是那么的茫然,就像大漠里走失的魂灵,而面前的女人就是她的引路人。

他的右手无意识地离开了枪套,被那个女人握在了手中,冰凉的感觉从伤痕累累的手上传递到全身,说来真是怪事,人们总是从相握中汲取温暖,手上完全与之相反的冰冷感却是在相握里让他维持着自己的模样不被沙漠的炽热所融化消失。

再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对方,那白金色的短发与眼眉脸颊的模样更加与印象中那个冰冰冷冷一丝不苟的娇小女孩接近了。但对方的身上又有着与自己印象里那个女孩绝无可能重合的异常点。

路明非不想说得很失礼,他认识的零,那个俄罗斯的美丽女孩绝对没有这么高。

路明非曾经暗戳戳地刻意走到零身边和她同行,再以自己的身高为基准去目测身旁零的身高,即使他的这个小心思被零发现了并且给予了相当不愉快的视线回视,但他还是得到了自己的想要的数据。

1米55,这是零的身高,似乎是血统觉醒过早,在觉醒时又发生了一些不可预料的意外,零的身体永远被定型在了娇小美丽的14岁,这意味着就算她老死,她也会冻龄在这个花苞未开却最为娇美的时刻。

但在路明非身边这个女人,她简直就像是逃脱了冻龄的魔咒,成功长大花苞绽放的俄罗斯美人。那个14岁冰冰冷冷的搓衣板女王如果成长起来了大概就是面前这样的,不需要高跟鞋就让人感到压力的身高,围巾也藏不住的天鹅般的傲人美丽。曾经抽枝的嫩芽已经长成了一棵让每个男人都像爬上那么一爬的秀丽大树,而现在坐在这棵树的树枝上的男人叫路明非,也就是自己。

自己何德何能啊,路明非忍不住想,就原本那个未成年冻龄款的少女和自己走在一起都被对方的气场压得像个跟班,更别说是御姐款的对方了。

但面前的这个美丽的女人并没有路明非熟悉的那股拒人千米之外的傲骨和冷淡,她还带着俄罗斯少女的那股清冷,但在路明非面前那股清冷却是微乎其微,她放下了一切的保护,只为了能贴他再近一些,让这个男人不会因为炽热痛苦的现实溶解。

“伱今天很不对劲,到底怎么了?能和我说说吗?”女人站在路明非身边轻声问。

路明非抿了一下干涩到风吹的沙子都无法黏住的嘴唇,“没什么,就是有些没睡醒。”

“...梦见了以前的事情?”她的声音更低了。

路明非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他只是沉默,有些时候沉默是最好的答案,他们会给予提问者想要的情绪。

“已经过去了。”她说。

“嗯。”路明非回答。

她杵着那根拐杖带着路明非走向那夕阳黄沙中的独栋木屋,屋内响起孩子们敲打饭碗的声音,路明非看着那打开的门扉有些情绪难平,他心底感受到悲伤,但却不知悲从何起,是因为这整体凄凉黄昏落日的环境和气氛吗?还是因为其他什么,他不知道,他...想知道。

“如果你真的决定要去做什么...想想孩子们吧。”女人低着头淡淡地说。

要去做什么?他能做什么,又该做什么。路明非无声中共情到身边女人那股压抑的情绪,于是聪明地选择了不应答。

在他们即将走到木屋门前时,路明非忽然停住了脚步,耳朵轻轻抖动了一下,瞬然转头视线直视后方。

在之前那两个孩子玩耍的沙丘上,踩着落日的余晖,一辆灰狗大巴轰鸣着引擎,轮胎掀着黄沙飞舞,驾驶室的窗户敞开伸出了一只拿着绿酒瓶的手时不时抽进去喝两口又伸出来。

悠扬的音乐从窗户里传出由远至近,不得不说这家伙还挺有品味的,荒漠废墟上飙车听着20世纪“流行音乐的圣歌”,爵士乐里的里程碑《what a wonderful world》,路易斯·阿姆斯特朗以其独有的沙哑浑厚的歌喉在黄沙上滚过,没有给这个景象带来美好与歌颂,反倒是平添了萧条与昨日不再的讽刺。

“爸爸——妈妈——你们在外面干什么,我们好饿啊——”木屋打开的门内响起了男孩和女孩咯咯的笑声以及一齐和声大喊的说话声。

听见了孩子门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路明非额角的青筋微微跳了跳,在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把炼金左轮已经被他抓在了手里,他浑身上下的血管里原本早已随着过去逝去的东西重新开始分泌,带动着滚烫的血液冲向心脏,以灼热的心跳回馈大脑调动危险的情绪。

路明非余光一瞥发现,身边的女人也骤然伸手向了围裙的前口袋里抓住了什么,那应该是一把枪...做饭的围裙里随身带一把枪,倒是很符合他印象里的俄罗斯少女,只是这也显出了这片荒漠上潜藏着的危险,会让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母亲枪不离身。

“明非?”

路明非听见身旁的女人叫他,他下意识回头,发现对方盯着自己的脸似乎有些惊讶...不,准确地来说对方是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眼睛?

路明非不清楚她在惊讶什么,也没时间查证,他看了一眼女人的拐杖和那只不太方便的腿低声说,“你先进去吧,我来处理。”

“你...”女人迟疑了好一会儿,看了一眼从沙丘上驶下的灰狗巴士,最后还是沉默地松开了围裙里的枪械。

“小心安全,有应付不了的事情叫我,别一个人扛,别忘记了,我们是夫妻。”她说罢后就转身回去了木屋里,不一会儿后孩子们的喊叫声戛然而止,独栋木屋里陷入了一片安静。

路明非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盯着那辆快速驶来的灰狗巴士眉头紧皱,他内心有个声音告诉他无论来的是什么东西,他都得站在这里把他挡住,这是一种如山崩的责任感,压住他的脖颈和肩膀,他也得站直了,不能后退一步。

灰狗巴士在距离路明非五十米外的样子开始减速,直到二十米距离的时候慢慢停下了,气动制动器放气,气缸排气发出一声响亮的噗呲声,随后引擎的声音也消失了,悠扬的爵士乐戛然而止。这辆大车停在了原地,打开了车门,门里下来了一个带着牛仔帽,一身皮夹克的男人。

路明非按住那把炼金左轮,这是他现在唯一的依仗,可能是在梦境中的缘故,‘月蚀’这个不像言灵却比言灵还好用的权能停摆了,这是个很不好的消息。

戴着牛仔帽的男人手里依旧抓着那根绿棒子,里面的液体还剩下沉底的一些,随着他走动的幅度在瓶壁上扬起又落下,他笔直地走向路明非,牛仔帽的帽檐遮挡住了他微低的头让人看不怎么清他的脸。

“站住。”路明非冷冷地说。

路明非从来都不觉得“冷冷地”这种形容词会有朝一日适配到自己身上,如果自己的人生是一本百万字的书,那么大概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么冷漠威慑的语气说出一句话?

但他觉得自己必须冷漠,甚至冷酷,刚才自己身边那个像是零一样的女人,从他身边经过在屋子里喊他爸爸的那两个孩子,就算他知道这一切压根和他19岁的路明非没关系,但冥冥之中他觉得自己现在站在了这里,就必须要扛起全部的后果,他必须冷酷,甚至...肃杀。

牛仔帽男人果然在路明非的呵斥下站住了,他低垂的视线见到了对方影子里那把可以击穿次代种心脏骨笼的炼金左轮的扳机已经被轻轻碰上了,他如果再贸然往前走超过三步对方真的会往自己脑袋上来那么一枪。

他绝不怀疑面前这个男人的狠辣和决然,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曾经的那个嬉皮笑脸的男孩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冷厉,甚至说得上暴戾的屠龙者...可如今就连屠龙者的身份都被洪流所冲刷,他的躯壳里还存在着什么支撑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无论是什么,昔日的“终焉屠龙者”现在已经摸在了他的武器上,即使不是他引以为傲的双刀,认真状态下那把传奇的炼金左轮开上的一枪,就算是他也没把握能躲开。

就算对方已经沉寂很久了,丢掉了使命与过往埋在了这片黄沙躲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也不想赌德州拂晓再度破晓时的光落在自己身上时,他会不会成为被曙光划破的黑夜。

不过对方愿意跟自己聊一聊,而不是见面就打,这似乎是自己跑这一趟意外的收获?

现在这幅光景的出现可比自己想象中的容易太多了,他原本都已经提前打好腹稿准备在单方面被殴打中重伤,再在对方杀了自己之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现在似乎省了很多工作。

牛仔帽男人在路明非的凝视下渐渐举起了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我以为你的状态会更糟糕一些,但看起来情况比我想的好很多。”

熟人?路明非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点信息,但不多,所以老一套选择沉默以对。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该来找你,但听着,我既然冒着被你杀了的风险来找你,你就应该知道我的确有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牛仔帽男人的嘴似乎有些碎,语气散漫松懈,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然后瞬间就停住了,因为他听见了炼金左轮拔出枪套和击锤被掰动的金属碰撞声。

“好,我就站在这里。”牛仔帽男人是个识时务的俊杰,双手再度举高了几厘米,头埋得很低,姿态也放得很低,“这是你的家,我知道你和零已经有了孩子,我也没机会给你个红包什么的...我没记错的话,按照创世纪以前你们那儿的习惯,孩子出生的确是要给红包的吧?”

“不是出生的时候,是孩子出生一百天的时候才会给红包。”路明非下意识指正。

牛仔帽男人帽檐下的表情一愣,随后浮现出一丝喜意,因为他原本以为自己今天见的老朋友会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陌生,但没想到三言两语之中对方还是表露出了愿意交流的意思。

“其实我也很不想来找你的,但...我觉得除了带孩子的责任以外,你还有其他的责任。”牛仔帽男人说,“我开我背后那辆破车开了几千公里,转了大半年的时间,走过各种危险的禁区,最后才把关于你的碎片的信息拼凑在一起在这里找到了你,我可以拿我的命保证我的背后没有跟任何的尾巴,追猎者在我经过沼泽的时候就被我丢给了那里的食人鬼聚落...所以你确定不邀请我这个老朋友进你屋子吃口热乎的吗?”

老朋友。

路明非心神一动,抬了抬枪口说,“头抬起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牛仔帽男人耸了耸肩,慢慢地抬起头,借着沙坡上最后的一抹红阳照亮了那张被络腮胡长满,额头满是皱纹和沧桑的老男人的脸。

“见鬼了,芬格尔,怎么是你?”路明非冷酷的气质瞬间没绷住破功了,就算不远处的那张脸再沧桑,胡茬子再稀疏,他依旧能认出那股没个正经的贱格气息来,这家伙绝对就是芬格尔,只不过是被黄沙和岁月作砂纸狠狠打磨了一道的废材师兄。

牛仔帽男人也愣住了,迟疑地看向路明非,“我说,师...路明非,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你没事吧?”路明非下意识顶了回去。

“我没事我能来找那...”自称为芬格尔的老男人表情很诡异,上下打量路明非,“你别跟我说我下车到现在你都没认出我是谁?”

路明非很想说你他妈这副打扮再加上那跟吃了刀郎一样的嗓音,我认得出你就有鬼了,好歹你以前走的还是颓废的文艺青年风,现在你都已经进化成颓废的牛仔老男人了,虽然都是颓废,但这两者根本没有联系好吗?

“我...最近脑子有些迷糊。”路明非放下了枪插在了枪套里含糊不清地解释,“你来干什么?”

芬格尔没说话,再度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眼中掠过一丝疑惑,但片刻后他压下了情绪,挑眉说,“就和我刚才说的一样,有重要的事情找你...见鬼的,我闻见了你背后飘过来的香味,你家已经做饭了?我现在应该还赶得上喝洗碗水吧?我已经两天没吃固体的东西了。”

“洗碗水也是液体,而且喝洗碗水你也得刷盘子的。”路明非下意识就槽了他一句。

不管哪个版本的芬格尔都跟中了某种病毒一样,外表怎么变,内核里还是那个跟他搭面就开始说怪话的废材师兄。

这让路明非莫名在这未知的环境里的紧张减缓了一些,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自己的态度和反应却是让对面的芬格尔心中瞬间落了一大块石头。

“所以...我们之间没事吗?”但芬格尔还是没有轻易地走上来,因为他没有得到路明非肯定的许可。

路明非也注意到了芬格尔的忌惮和隔阂,好像对方在怕自己随时翻脸给他一枪什么的...他是这样的人吗?以他和芬格尔的关系,出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对方这样保持距离。

“走吧...我想她应该不会介意多一张嘴的。”路明非尝试着先答应下来,他其实也拿不准屋里那个御姐版的零对芬格尔的态度是什么,但始终这么杵着也不是回事儿,不如大胆一点把人引进去,看看能不能在他们的对话中套一点当前的情况出来。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情况,路明非都对芬格尔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或许这真和那些人调侃的一样,废材和废材之间总是惺惺相惜的,没有勾心斗角,在炉火前甚至会抢在对方面前跳进去烧起来,临终遗言大概就是:嘿!看吧,我说了我烧起来的火一定比你旺!

吊诡的信任感,但路明非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那就打扰了...路明非,看来这些年你变了不少。”老男人般的芬格尔低声说,“能看见你走出来一些了,我很高兴。虽然很多余,但我还是要说一句...没能阻止他,不是你的责任,这是所有人的责任。”

认真地说完这些后,芬格尔发现路明非的表情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于是终于松了口气迈步走了过来,侧身时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拍,“好久不见,老朋友,很高兴你还活着...以及恭喜你,新婚快乐,希望这个祝福不会太迟。”,说罢后他拉了拉帽檐,然后走向了木屋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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