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位于低洼处的居民们有一双塞缪尔一样的眼睛,这一天他们一定不会睡得这么踏实。
第一场暴雨将安加索森林残存的部分搅拌成一锅烂粥,雨水带着残渣填平了军队留下的壕沟。第二场雨没那么声势浩大,却持续了更久,雨一落就是一整天,新生的溪流带着其中的东西肆意流淌。当时附近的农民还感到挺高兴,最近都不怎么下雨,这样下一场能有几天不用灌溉了。
安加索一带当然有农民,一些小村落四散在周围,而鹿角镇本身就是几个村庄在发展中融合成的小镇。他们的田地就在小镇外面,经历了几个世纪的发展,农耕文明颇有建树,不仅能自给自足,还能满足附近县城(也就是红桉县)的一部分需求。因此,在“禁止前往安加索森林”的禁令发布后,尽管附近的猎人和樵夫私底下咒骂不休,但有着军队补贴和周围人农产品供应,他们也不至于过不下去。
这些农民在不久后发现了问题。
雨水漫过的植物并不像浇过水一样水灵,恰恰相反,几乎所有绿色都被流水带走。他们眼睁睁看着滴水的菜叶蔫吧下来,呈现一种干枯的黄色。最有经验的农民也看不出它们得了什么病,他们忍痛把出毛病的枝干和叶子切下来,喂给家中的牛羊,最不挑嘴的畜生也不肯吃,逼急了还撩蹄子。
很快那就不是一两个倒霉农户的事情了,降雨在继续,这枯萎在慢慢扩散,不仅仅是田地,地上的野草也是,牧羊人开始为羊群的消瘦发愁。农人们以防止涝灾的办法垒土又挖沟,可没有用,来自安加索森林的溪流已经渗入了土壤。眼看农田的情况一日比一日糟糕,近在眼前的秋收就要泡汤,恐慌在农人中蔓延,开始有猎人未雨绸缪,想违背命令去森林里打存粮。他们鬼鬼祟祟摸去了安加索森林,被眼前的一片空旷骇得挪不动脚。
暴雨降下以前,枯萎的安加索森林还立在原地,像一具勉强衣冠整齐放在座位上的尸体。对禁令不甘心的人们在远方窥视,只觉得树木似乎有点干枯,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暴雨与连绵细雨交替降下,仿佛锤子砸上白蚁蛀空的堤坝,森林的亡骸倒塌了。震惊的猎人站在那里,踩着光秃秃的地面,看着曾是森林的地方变成一望无际的黑色废墟。
他们回来的时候,传言在居民中炸锅。
发生了什么?森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这里也会慢慢变成这样吗?秋收怎么办?粮食怎么办?这地方还能住吗?
鹿角镇的镇民知道得最多,那没有让他们更镇定,反而让可怕的谣言出现了更多版本。他们看到过小镇外的墓园中有干尸与骷髅破土而出,见过亡者在街上与活人交战,甚至有些人还亲眼看着周围的人变成活尸。这些饱受惊吓的可怜人本来就草木皆兵,如今身边出现了这等能让人产生联想的异变,几乎所有人都变成了被轰赶起来的麻雀。
他们说当初有个亡灵法师操纵了墓园里的尸体,军队不公开他的存在,那便是没能将他消灭——以往抓住个长相奇怪的深渊后裔就够热闹几个月呢,没有消息绝对不妙。他们说那个被击退的亡灵法师即将卷土重来,枯萎的田地就是他恢复的标志,搞不好吃了那些枯萎的菜就会变成僵尸!惊恐的人们甚至烧掉了田地,烧掉了最近生病或吃了农作物的牲畜,仿佛它们会变成僵尸土豆或僵尸羊。要不是上尉的军队尽快赶到,他们搞不好就要对最近生病的人动手了。
哈利特上尉焦头烂额。
前些日子,为了提升士气安抚居民,他大张旗鼓地为恢复的士兵办宴会,以示“枯萎病”并非不治之症。现在倒好,那些对情况半懂半不懂的恐慌民众纷纷认为军队驻扎的地方人杰地灵,全都涌到士兵住的地方来,吓得士兵以为敌袭,军官以为哗变,哈利特以为和异族签约的真相暴露居民要造反……谢天谢地,这场闹剧奇迹般没有伤亡,只有若干撞破的头和挤断的胳膊腿。
他勉强安抚下来周围的民众,组织起军队,迅速前往鹿角镇附近的田地。情况和他想得一样糟,前去寻求军队帮助的那些已经算得上理智又合作的聪明人,剩下的那些就在对田地牛羊下毒手。军队阻止了这些没头没脑的恐慌举动,现场处决了一些趁乱闹事的无赖,终于把场面控制了下来。但是,问题根本没有解决。
上尉看着田地上熟悉的痕迹,心中一阵不安。这些农作物上的枯萎痕迹没有安加索森林里的那些可怕,光是这样看过去,只像晒多了太阳或营养不良的萎蔫。他心说枯萎气体的有效期只有五天,影响不可能这么大,这是不合理的……然而哈利特已经越来越不相信自己学到的东西了。
除了民众的恐慌外,另一个大危机近在眼前。
“我们快没有粮食了。”哈利特上尉苦涩地说。
“哦?”无面的幽灵这样回应,听不出任何情绪。
“红桉县的存粮并不多。”上尉对面前的非人类解释道,“这里是埃瑞安偏僻的东南角,附近小村能供养鹿角镇,往年有富余时能卖给红桉县。红桉县不是个农业县城,大部分人口都从事小手工业和商业,居民不生产粮食,依靠出口产品和进口粮食为生。但是,北方的关卡切断了通道,我们没法再从北方获得任何东西。马上要秋天了,如果鹿角镇和附近的村子能大丰收,今年勉强还能过得去,但是出了这种事……”
塔砂完全能理解。
最远方的瞭望塔注视着北方哨卡变得越来越正式,路障高高耸立,哨兵轮班巡逻,再过一阵子那边搞不好就能建好堡垒,大有将这里变成永久边境的意味。深深的壕沟横陈在独行道上,看守每天都用火焰在其中烧一遍,如果只是用来防范被感染的无脑活死人的话,这阵势也太大。
看起来他们还在警惕别的东西,比如还能扩散的枯萎诅咒。
以往一露面就会被各种热爱自然的种族和职业者争相掐死净化的枯萎诅咒,在如今的埃瑞安大地上,仿佛失去了天地的外来物种。
枯萎公约的诅咒强大到这种地步吗?不好说。根据维克多的解说,原版枯萎诅咒比眼下这个版本更凶猛快捷,在各种细节上也有差别。但一方面,枯萎公约的诅咒本来就不是个稳定的武器,它由枯萎公约堕落德鲁伊的诅咒和亡灵法师的法术融合而成,两股力量产生微妙平衡,一般制作完成后几天内就会使用,谁也不知道放太久后会发生什么。另一方面,别说堕落德鲁伊和亡灵法师,就是普通法师,如今在埃瑞安都人人喊打,这玩意究竟来自哪里还没有定数。
只能说,梅薇斯和她的技能都来得太及时了。
它不仅让塔砂的居民没有后顾之忧,还送了塔砂一份大礼。
“现在剩余的全部粮食很难撑过冬天。”哈利特说,“我想,或许你的人也遇到了这个问题……”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不含蓄的求助,要是塔砂继续装作听不懂,他很快就会硬着头皮直接挑明了吧。塔砂是个不拖泥带水的人,暂时没有故意拖延让人求她的恶趣味。于是她说:“是啊,托你们的福,他们再也不能从森林中获得食物——看起来你们也一样,农田陷落前,猎人和渔夫就已经失去了用武之地。”
“是我们的错。”哈利特承认,他自嘲地笑了笑,放下了无谓的尴尬和难堪,直接说:“恐怕我得请求您支援我们一些粮食。”
“为什么?”塔砂说。
“如果没有您的帮助,被隔离在这里的人会慢慢饿死。”上尉说,“您说过我们活着比死了对您更好。”
“对,所以我跟你交易,得到军队的服从和你的灵魂,回报则是相安无事与暂时保存那些被感染的人。事实上我已经超额完成了交易,那些人回去了。”塔砂说,“再退后一步吧,我愿意供养你那些有用的士兵,只要他们为我所用。可是其他人类?他们可不在交易名单上。”
上尉的牙关蓦地合拢,塔砂能看见他吸了一口气,阻止自己在听她说完后立刻做出什么鲁莽的举动。他尽可能冷静地说:“这里的居民加起来是军队人数的几倍,其中有各种手艺人,农民,马倌,牧羊人,皮匠,铁匠……总会有一些有用的。我的士兵会战死也会衰老,他们不可能永远战斗下去,要想有源源不断的兵源,肯定要有足够数量的生育者。这里有足够的适龄男女……”
“这就是你认为我该白养着他们的理由?”塔砂问。
“我不可能代表所有人跟您签订契约!”哈利特的声音不可遏制地提高了一点,“恶魔契约的名声家喻户晓,在公开情况下没几个人类愿意这么做!您拿出契约,只会签订一些贪生怕死的无用败类而已!”
“对,他们还不配跟我签订契约,一个普通人的灵魂,远不及一份空白契约本身的价值。”塔砂回答。
哈利特上尉抬头看着她,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愤怒让他握紧双拳。“您到底想要什么?”他问,“难道您觉得我和我的士兵能坐视人们饿死吗?!”
“你把事情想得太坏了,上尉。”幽灵耐心地说,“只不过是,不劳动者不得食而已。”
新的交易,在上尉与地下城之间定下了。
首先知道的是军队内部。
北方封锁的传言终于被上尉亲口确认,鉴于之前这则消息的传播就被默许,这次公开也没激起太大风浪。而新的内容是:他们攻击的那一方并不是什么深渊后裔,只是安分生活的隐居民族。上级将后果不明的邪恶武器交给他们,导致了之前的活死人事件和现在的田地枯萎,他们和那些隐居民族遭受的一切苦难,都只是因为上级想做出政绩来讨好将军。
上级在造成这种后果后封锁北方,无疑是想抹消他们这个污点。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没有过冬的粮食了。
后面那句话比什么都更有说服力,军队一片哗然。一小部分人拒绝相信这等处境,“一定有什么误会”,他们说,天真地认为只要和哨卡的士兵好好交流,告诉他们污染已经停止,他们就会放开哨卡。哈利特上尉让幸存的侦察兵现身说法,然后将仍然一心向北的那几个军官请了出来,慷慨地让他们带上一小队精兵,再去北面哨卡试一试。
他们不会回来,这几个人将“死在拒绝听任何解释的守卫手下”——在他们出发前,这事已经定了。哈利特上尉是个优秀的指挥官,光有仁慈可不能坐稳这个位置。
当然,仁慈和人望也很重要。
“诸位,我必须承认一些事情。”上尉站在旷野新搭建的高台之上,面容肃然地面对着他的队伍,“尽管林中的民族与深渊无关,也没有毁灭人类或埃瑞安的企图,但他们的确曾与我们生死相搏,曾与我们结下仇怨,并且不是最纯粹的人类。但就是这些人,在战后一视同仁地治疗了我们中被枯萎气体感染的战友,就是他们,在我们被上头的‘自己人’抛弃时没有乘火打劫,甚至在这种时候,愿意与我们交易粮食。”
下面传来了嗡嗡的声音,上尉任由这声音响了一会儿,才抬手让大家安静。
“我知道,我们当中有很多人讨厌这些异种,不愿与他们合作。”哈利特放低了声音,“我也一样,我是埃瑞安军校的毕业生,我比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更知道要怎么对待异种,把埃瑞安所有遭受异种攻击的历史背得滚瓜烂熟。我不愿意与异种为伍,我也害怕,要是北方知道了我允许异种进入军营治疗伤兵,我会被当做人类叛徒吗?我的妻子和儿子会不会被当做卖国者的家属?但是,士兵们,我要因为这个理由放弃我们的战友吗?”
他的声音蓦然抬高,像头狮子在怒吼:“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并肩作战的战友死去,就为一个名声?我怎么能等着大家挨饿致死,就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卖国罪行?我们补给只能再吃两天,在那以后怎么办?我们要去抢夺这里居民仅剩的食物,在他们的田地再也无法产出,在我们被上级欺骗于是毁掉了他们赖以谋生的森林的时候?!然后呢?我们成为可悲的劫掠者,掠夺本该保护的人,在他们活活饿死后吃掉他们的尸体,像苍蝇臭虫那样彼此杀戮,苟且偷生,最后作为可悲的食尸鬼在这里饿死——是的!看看周围吧!因为上头给的那种东西,这里的大地再也长不出粮食了!诸位,你们想这样去死吗?”
他的描述激起七零八落的几声“不”,大多数人没有回答,多半是被这种未来吓住了。
“我做不到。”上尉的嗓音有点颤抖,“那些人可以为一个名声把我们关在这里等死,可我他妈不能看着大家去死!我们自己有眼睛,自己有耳朵,我们很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犯下出卖人类的罪行。我们有吗?看看我们身上对抗活死人留下的伤疤,看看那些刚恢复的人憔悴的脸,告诉我,士兵们,我们这是在通敌卖国吗?!”
“不是!”
这一次,军人们齐声吼了出来。
“对,我们没有!”上尉喊道,“在我们与死人浴血奋战保护身后的城市的时候,那些给了我们产生活死人的武器的人在哪里?当我们用血肉之躯承受着那种可怕武器的后果,在生死线上挣扎,在每一个夜晚被噩梦惊醒,那些动动嘴皮子就能诋毁我们、就能决定放弃我们性命的人在哪里?他们躲在安全的地方,构造着自己想象的敌人,对我们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在我们死去的那一刻,各种捏造的污名就会被他们按在我们身上,我们的牺牲就是为了这群傻逼升官发财吗?”
“不是!!”士兵们怒吼道。
“我们必须活下来,去打那些傻逼的脸,去见还在等我们的人,而不是成为一个阵亡数字。”上尉嘶哑地说,他的嗓子已经破音,“所以我们会和那些异种和平相处,与他们交易,就像与另一个人类城市交易。”
“为什么我们不能杀了他们?”有人激烈地说。
“好吧。就算你打算在面对北方准备弄死我们的大量军队时,先和能成为同盟的、什么邪恶之事也没做的群落自相残杀一番,就因为他们长了你他妈看不顺眼的一双耳朵。就算你打算冒那个风险,觉得杀光他们之后还可以从他们的尸体里找出消除地面污染和制造粮食的办法。”哈利特疲惫地说,“还记得那些骷髅兵吗?对,还有干尸,我们的武器造的孽,把我们撵得到处跑的玩意,他们当中有人可以控制这些东西。”
下面传来抽气的声音。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也会让大家知道。”上尉说,“我已经尽我所能,让我们有机会回家,让我们能在岗位上战斗到最后一刻。如果与这些异种合作是该下深渊的罪过……那也是我的主意,与你们无关。”
军营中一片死寂,而后嘈杂起来,开始有人言辞激烈地反驳起上尉的自咎。当上尉再一次抬起头,扫视着一张张激动的脸,他知道,至少现在,他成功了。
第二天,告示贴了出来,被遗弃的东南角居民很快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信息层层递减,上尉告诉军队的部分再经过切割,变成了此地民众知道的版本——不过,关于北方哨卡和上头的邪恶武器这事相当详细,一刀未裁。
已经稳定下来的军队在每个公告栏旁边维持秩序,这些初步构筑起坚定信念的士兵比以往更多了一份责任感,他们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人和此地的居民。塔砂得说,哈利特上尉是个不错的演说家,转移仇恨向来是最容易让人团结的方式。就算“异种必须死”的主流舆论由来已久,缥缈无影的历史遇见了眼前的吃饭危机,普通人还是会把仇恨交给不让他们吃饭的对象。
在公告充分发酵后,由匠矮人和亚马逊人组成的小队来到了人类所在的地方。鹿角镇和红桉县的中心广场各有一支队伍,他们在人类远远的注视下建起一座简易小屋,在前面摆起摊,开始了他们在此处的交易。
交易内容非常简单,用劳动换食物。
人们在旁边窃窃私语,彼此询问验证,确定他们来时手上真的只拿了木板和工具。所以那些摆到台子上的吃食又是哪里来的呢?他们的罐子里装着乳白色的牛奶,旁边摆着松软的白面包,板着脸的女人从刚造好的小屋里拿出一盘又一盘烤肉,在案板上叠成一座小山。矮个子爬到高脚凳上,好让自己与面前的台子平齐,他捧着一只脑袋大的白色瓜果,在案板上切开。瓜瓤有股清甜的香味,没放上五分钟,矮个子就自己掏出勺子挖着吃起来。
没人知道那些东西之前被藏在哪里,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否还能再拿出新的来,因为所有人都踟蹰不前,不敢第一个上前交易。他们只是围着广场中心的小屋,隔着大概两米距离,用看珍奇动物的目光看向其中的人。“看起来就像人啊。”人们嘀咕。
无论在鹿角镇还是红桉县,那两支小队的成员看上去都很普通,每队只有四个人,两个高个子两个矮个子,分别都是两男两女。高个子的人表情都很冷淡,尤其是女人,看上去很凶,站在那儿抱着胳膊回视围观的人,被扫到的人难免下意识移开视线。矮个子则看上去很活泼,跑来跑去,东张西望,若非男人脸上胡子一把,几乎有人以为那是小孩子呢。
小孩子们在人堆里伸长脖子看矮子,大概对那种身高很有亲切感。一个好奇心重的孩子挤得太用力,一不留神从人堆里冲了出去,摔进了两米的隔离带。矮个子跳下凳子向他走去,他吓得一骨碌爬起来,躲回大人脚后面。矮子对此不以为意,坐了回去,对他笑着挥了挥手。
“看起来也不是很凶。”小孩子嘀咕。
前两天小屋前门可罗雀,人们只是警惕地看,并不走上前去。第三天,士兵们在广场周围摆满了桌椅,到了吃饭的点,他们在小屋前排起了队伍,率先开始进行交易,哈利特上尉就走在最前面。有人不放心地想劝住他,认为让指挥官去试毒很不妥当。上尉摇了摇头,严肃地说:“如果不是相信肯定他们完全无害,我绝不会让危险分子进入我们的居住地。”
上尉领走了烤肉、面包和半个白瓜,坐到旁边的座位上,当场开始进餐。他以行军的速度解决了午餐,把餐盘交还给小屋窗口。整个广场的人都在看他们,上尉特意在他们的目光中转了绕行走了几圈。人们的目光投向小屋前的摊位,一个矮子负责给他收递食物,一个矮子负责在一个账本上记录,看起来很普通的男人把一个小瓶子交给上尉,瓶子上贴着【不准吃/记得还】的标签。女人则负责站在旁边用不善的目光看所有人,人们在她看过来时低头,看到她腰间的剑,这才有点回过味来:这女人的职责大概是保安。
上尉第一个进餐,士兵们紧随其后。在这些军人活蹦乱跳地离开,又在傍晚手脚齐全地归来后,关于“吃了他们的食物会变成干尸/骷髅/老鼠/蟑螂/……”的谣言,终于暂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