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静止了两秒。
慕卿窨收回视线,平静看了眼手里的手机屏幕,长眉似是挑动了下,将手机递给乔伊沫。
乔伊沫低低咳嗽了声,悻悻的接过手机,没有第一时间看手机,乌黑的双瞳溜溜在慕卿窨面上滑了两圈,才舔舔下唇,看向手机屏幕。
当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备注时,乔伊沫面上微微变了变,眼睫不知是逃避还是其他,闪动了两下,把手机放到耳边,接听。
慕卿窨将乔伊沫的反应看在眼底,没再折回沙发,委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沉静看着乔伊沫。
乔伊沫余光扫到,怔了怔。
“沫沫。”
手机话筒里传来乔岸带笑的声音。
乔伊沫盯着慕卿窨,咽了咽喉咙,“爸,有事么?”
乔伊沫受伤的事,并未特意告诉乔岸,是以乔岸并不知道。
这几日乔岸约她见面,她都以研究走不开为借口搪塞了。
对此,乔岸也没有起疑。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告诉你,半岛小区的房子,找到买家了。”乔岸吞吐的说。
乔伊沫双眼一凝,脸微微白了一层,扯动嘴角,“这么快啊。”
“爸爸也没想到这么快。”乔岸讪然笑了下。
乔伊沫视线从慕卿窨身上错开,眼皮低低掩着,“挺好的。我还担心不好卖呢。”
乔岸又笑了下。
乔伊沫握着手机的手指控制不住的收紧,“还有别的事么?”
“噢。”乔岸提了口气,“沫沫,爸爸这几天也看了潼市几个新开的楼盘,其中有两个还挺不错的。”
“是么?”乔伊沫没来由的觉得嗓子眼干得厉害。
“是啊,呵……爸爸也了解了下房价,一个一平两万多,一个三万多,首付分两层或三层。八十多平的房子的话,首付大约在三四十万左右。半岛的房子九十多平,将近一百,因为是老房二手,全款付的话只能卖到七八十万。”乔岸说。
“好啊。”乔伊沫平静的嗓音里带着丝不易发觉的僵硬。
慕卿窨薄唇微微抿着,眸光清幽盯着乔伊沫有些紧绷的唇角。
乔岸顿了顿,“沫沫,你看你什么时候能抽出点时间,爸爸带你去看看楼盘和样房,若是满意,就定下了。你也知道,爸爸只有一个礼拜的假期,再过两天,爸爸就得离开潼市,回去上班了。”
“爸。”
乔伊沫眉心蹙了下,“我这段时间都没空。你也知道,研究一般是封闭性的,我能加入已经很幸运了。”
“半天都不行么?”乔岸道。
“恐怕不行。”
乔伊沫伸手摁了下眼角,笑笑,“买房子的事,也不急在一时,我看潼市最近的房价差不多饱和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涨。而且就算全款付,也不一定能一下就到账,总需要些时间的。不如过段时间,等研究告一段落,全到账了,你也有空了,我们再说,行么?”
乔岸叹了口气,“看来只有这样了。”
“……嗯。”乔伊沫将双眼转到另一边,回避慕卿窨的注视。
“爸爸和买方约好,明天签订合同……”
乔岸停了停,声音忽地低沉了下来,“沫沫,合同一签,爸爸应该就要走了。”
乔伊沫眼角干涩,眨动眼睫的频率也快了,“……好的。”
“唉。”乔岸又叹了声,“沫沫,爸爸……”
“嗯?”
“没事。”乔岸吸气,朗笑道,“你跟霄兰好好相处,虽然过去发生了很多事,但爸爸还是看好你和霄兰,有霄兰在你身边,爸爸放心。”
乔伊沫眉头拧紧,下意识的看了眼慕卿窨,尽管知道慕卿窨听不到乔岸说了什么。
见她看过来,慕卿窨眼廓敛了敛,深邃看着乔伊沫。
乔伊沫抿唇,移开目光,没有接乔岸的话,而是低低说,“爸,你回来的这几天去看过妈妈么?”
乔岸瞬间沉默,连呼吸声都没了。
乔伊沫心口窒了下,闭了闭眼。
她这是干什么呢?
就算乔岸去看了又能说明什么?不过是一副早已没了心的躯壳罢了。
到如今,她又何必要靠这些寻求自我安慰和自欺欺人!
乔伊沫捏紧手机的手指蓦地松了松,冷静道,“爸,你离开潼市,我没办法去送你了。”
乔伊沫现在的伤也不允许她去送。
“……爸爸知道,没事,你忙你的。”乔岸的声音又低了几度。
乔岸这话后,乔伊沫没再说话。
手机话筒里也没再传来乔岸的声音。
良久。
一道仿似夹杂着千言万语的叹息声寂寥的拂进乔伊沫耳畔,跟着,电话被挂断,传来冰冷的笃笃声。
乔伊沫眼角猛地胀痛,温热的液体难以抑制的逼涌而上,争先恐后的夺眶而出。
乔伊沫使劲把脸往一边转,握着手机的手贴到眼角的位置,拙劣的掩饰着自己的狼狈,以为这样,就没人能看到她的难过和悲伤。
乔伊沫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当面质问乔岸,为什么还要忍气吞声委屈自己让乔岸卖掉房子去救他和别的女人所生的孩子?
是因为软弱不忍么?不是!
她只是想要自己更绝望而已!
一旦绝望。
就不会再有期许。
只是乔伊沫低估了绝望所带来的痛楚。
对方是她血浓于水的亲生父亲,是给了她生命的那个人。
要对这样一个人绝望,于乔伊沫本身而来,不啻于一场抽筋剥骨的疼痛!
以前,在乔伊沫心里,乔岸痴情而专一,她也为此深深的触动和感动,对爱情的存在和长久,深信不疑。
爱情不再只是美好的童话,因为她身边就有鲜活的实例。
要问现在的乔伊沫还相信爱情么?
她的答案依旧是肯定的,因为她有慕卿窨。
掌心空了,跟着又被一抹温暖包裹住了手掌。
乔伊沫瞪大双眼,呼吸声有些粗。
慕卿窨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床沿,他一手包裹着乔伊沫的小手,一手将从她掌心抽出的手机放到床头桌,垂眸静然盯着乔伊沫被眼泪淋湿的鬓发和脸颊,“想哭就哭出来,憋坏了我心疼。”
乔伊沫眼泪狂掉,喘息声和原本只是隐忍的抽噎声都重了重。
慕卿窨不说话,只伸手温柔的轻抚她脸颊和眼角的泪痕,眉宇沉沉拧着,满目怜惜。
“……疼。”
乔伊沫抽着抽着,突然扭头,眼泪汪汪看着慕卿窨,委委屈屈哼哧。
慕卿窨脸绷了绷,看了眼乔伊沫的腰背,俯下身,亲了亲她的唇角,“那就不哭了。”
“我不想哭,可是太疼了,怎么办?”
乔伊沫像个孩子,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大滴大滴往下砸,泪眼朦胧的巴巴盯着慕卿窨说。
慕卿窨心尖揪了起来,定定凝视着乔伊沫望了几秒,旋即松开她的手,将她蜷紧的手指一根一根抚平,骨节分明的长指覆到乔伊沫的掌心上,手指穿过乔伊沫指尖缝隙,蓦地用力扣住。
乔伊沫望着慕卿窨,嗓音抽得都哑了,“还是疼。”
慕卿窨低头吻她。
乔伊沫眉头一下拧死,在他唇下低低呜咽了起来。
慕卿窨撑在乔伊沫腰侧的大手握紧,舌根顶开乔伊沫的齿关,与她深度纠缠在一起。
“……没那么疼了,但还有点。”乔伊沫的声音沙哑模糊。
慕卿窨扣紧她五根细瘦的手指,黑眸幽邃盯着她哭得涨红的小脸,“那要怎样,你才能不疼?”
乔伊沫看着他,眼眸叫眼泪洗涤得越发清亮乌黑,声线携了抹孩子的无邪,“可能,你不生气了,我就不疼了。”
慕卿窨紧望着她,没有表态。
乔伊沫眼泪成串的从她眼角滚落,那双大而圆的眼睛亦被雾气填满,被她那样的盯着瞧,真的很难不心软。
慕卿窨沉然提口气,薄唇移上,在她左眼上重重吻了下。
乔伊沫看到他坚硬的喉结在她眼前滚动了下。
跟着听到他暗声说,“你是我的小祖宗,只要你不疼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乔伊沫脖子以下也跟着全红了,咧嘴想笑,可发出的声音却是哭腔。
那模样,看着不要太滑稽。
慕卿窨俯视她,薄唇总算染了抹浅笑,不停的啄她的眉毛和太阳穴,清眸里的宠溺浓烈得让乔伊沫整颗心发颤。
……
乔伊沫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慕卿窨方才打电话让鬼影送晚餐来。
打完电话,慕卿窨将手机放到一边,依身坐到床头,微偏首看着躺在一边,抓着他的手不放的乔伊沫,墨眉清扬,低缓道,“不跟我杠了?”
乔伊沫一愣,悻悻,“我什么时候跟你杠了,我怎么不记得?”
慕卿窨看着乔伊沫还有些红红的眼睛,也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现在可以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乔伊沫睫毛抖了抖,白皙的小脸微微覆上了一道暗色,看看慕卿窨,咧起嘴角说,“没什么。就是,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把我从封园赶出去,我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慕卿窨皱眉,伸出一根长指在乔伊沫翘起的嘴角上按了按,“好笑么?”
乔伊沫眨散眼睛里复又漫上的酸涩,冲慕卿窨皱皱鼻子,“呵呵,不好笑么?”
慕卿窨眉宇拧出一道深深的痕迹,眸光静默而幽深的看着乔伊沫。
乔伊沫嘴角的弧度僵了僵,继续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