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在水车边坐了下来,听着水声潺潺,听她轻言细语,我醉了,醉在苗寨的晨光里。
朝阳爬上了山顶,终究还是到了分别的时候。
我拉着她起身,发现她脸上的愁绪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明媚的笑容。
其实不止是她,每个人都是,只要有了希望,眼下的沉重便不再是负担,而是期待。
“大哥走了,别送我,入秋的时候,我在牡丹江给你接风!”
“嗯,说准了,我一定行!”
她又竖起了小拳头,用力顿了顿,小脸上满是坚定。
我笑着抬起拳头,和她轻轻一碰,然后转身就走,不敢迟疑,也不敢回头,因为我也不知道,这一回头,是否就会彻底陷落在苗家女孩的温柔乡里。
会合了谢志坚和秦放羽等人,趁着季果庆铜等人宿醉未醒,离开了龙关镇,到靖西还了车,就此与秦家众人道别,约好年底在大连再聚,我和谢志坚乘车到南宁,转飞机直飞哈市。
洛凝风和陆长孝此刻多半在哈市,但我没时间联系他们,换车返乡,抵达牡丹江的时候已是入夜时分,刘敏亮和杨树早就在等我们了。
一别月余,在我的感觉里,真是恍如隔世。
我使劲抱了抱他们俩,从刘敏亮那恶狠狠的眼神里,我看得出,他早就知道了我身中恶疾咒的事情,估计是因为杨树在,才没当场跟我翻脸算账。
让我惊讶的是,杨树竟然胖了,脸蛋都圆了不少!
我手痒难耐,捏主他的脸蛋使劲揪了揪,啪嗒一声,还特么挺有弹『性』。
杨树幽怨的看着我:“哥,你瞅亮哥都把我喂成什么样了,你能不能把这个饲养员调走!”
我和刘敏亮、谢志坚互相看了看,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圆点好,圆点招小姑娘稀罕。”
杨树瞅了瞅我们三个沆瀣一气的家伙,非常明智的没有吱声,只是拿脚在地上画圈圈……
看他那副德行,就知道真把他憋坏了,我笑问刘敏亮:“这小子身体怎么样了?”
“早好了,变态一样的恢复速度,二十多天竟然就能停『药』……”
杨树陡然打断:“啥?二十多天就能停『药』?”
“那你这些天,一天三顿偶尔还带个夜宵的喂我,喂的都是个啥?”
刘敏亮惊觉说走嘴了,立马一脸郑重的拉住我:“呃,快上车,禅心方丈的事……”
我余光偷瞥了一眼满脸懵『逼』的杨树,接过话头:“对对对,这是正事,上车,上车说!”
说着我把谢志坚也拉上了车。
杨树懵了半天,看车子发动起来,才垂头丧气的认了命,有气无力的拍了拍窗子:“亲,充话费送弟弟喽,春节特价,只要九块九,九块九你买不了吃亏,九块九你买不了上当……”
车厢里,三个无良的男人笑得前仰后合。
我拒绝了刘敏亮在牡丹江摆酒给我接风的提议,在外边浪『荡』了一个多月,最想念的就是我那张行军床。不过我并没忘了善岐,把西戕苗寨的地址发给刘敏亮,让他明天就快递一盒养神丹过去,这『药』专治各种虚不受补、亏空乏力,只要能让善岐好起来,破费再多我也认。
车到东宁,我没让他停在道场,而是先回了我店里。
看到迎出来的耿家兄弟,我不由眼前一亮,与初来我店里时相比,这兄弟俩的精气神已经旺盛了很多,因为请仙上身造成的虚耗差不多都补回来了,是可以教他们点东西的时候了。
但眼下没工夫,若不先弄清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黑龙教都做了什么,我心里不踏实。
泡上茶,我们四个坐了下来,刘敏亮先把黑龙教这一段时间的动向说了说。
没几句话,事情就说完了,可我却听得直皱眉。
不是因为黑龙教又有什么大动作,恰恰相反,大盛宫一战之后,黑龙教居然偃旗息鼓,较大的宫、观都暂停接受香火供奉,连海运的生意都快停摆了,对外声称要整肃内部,暗里不知在酝酿着什么祸胎。
我隐隐觉着,现在越是平静,将来的风浪恐怕就会越大。
不过我总不能因为人家闭门整肃而杀过去找茬,也只能让刘敏亮多留意着点。
然后就谈到了禅心方丈的死。
之所以说他死的蹊跷,是因为他才五十多岁,而且身强体壮,却无故坐化于自己的禅房之中。临死前一天,他还亲自给弟子讲经,言谈之间毫无异状,次日弟子给他送斋饭,却发现禅房之内青烟袅袅,敲门却无人回应。
弟子开门之后,骇然发现禅房之内一片焦黑,室内一切尽遭火焚,连所供佛像都没能幸免,禅心本人端坐于室中,身体已经烧得如同焦炭一般。可从室外看去,除了有些许青烟冒出之外,没有任何异样,连木质的门窗都只烧掉了内部的一层,外表朱漆都没剥落一块。
佛门之中曾有过高僧坐化时天火加身的先例,但那都是高僧自知大限已到,提前通知弟子、信众,然后择吉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引天火焚身,弟子、信众高声诵经,待高僧圆寂之后取出舍利子加以供奉。
像禅心这样不声不响的遭天火焚身而死的,还真是前所未见,如果说只是火灾,且不说禅心有足够的时间逃脱,禅房那诡异的过火痕迹也没法解释。
此事一经传开,就引得江湖上一片猜疑之声,可至今却没有一个能让人信服的说法。
说完这些,刘敏亮叹道:“如果你没去苗疆躲清闲,不用我说,这事儿你也应该早听说了。”
我无视他话里的怨气,沉『吟』了一下才问:“你得到消息之后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
他刚要说话,我抬手阻止:“先别说,写下来,看看咱俩想的是否一样。”
耿彪拿来纸笔,我俩分头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一起摊开在桌上。
众人一看,不约而同的笑了,两张纸上都写着嵌骨咒三个字。
柳卡莲衣就是死于嵌骨咒,虽然她中的只是白刃嵌骨咒,但亲眼目睹她那惨厉的死状,也让我和刘敏亮印象深刻,禅心的死法,像极了传说中的天火嵌骨咒,所以我们才会想到一块去了。
但紧接着我们就全都笑不出来了,如果事情真像我们推测的一样,那就代表太平道已经派出了很多咒术师在各地活动,下手的目标,除了我们,怕是还有那些支持我们的人。
一个茅显明就差点害死我,道行更高的咒术师会有多可怕?
“光凭道听途说不行,必须亲眼看过才知道是不是嵌骨咒,这样,明天我去一趟锦州。”
我话刚说完,杨树就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我也去!”
我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对刘敏亮道:“你在道场千万盯紧点,尤其是黑龙教的动作,我总觉得他们肯定在憋什么坏水。”
刘敏亮想了想:“也好,你代表我们祭奠一下禅心方丈吧,早去早回,不要再生事端。离那儿最近的是大连林家,有需要的话,给林凝香打电话。”
我点了点头:“道场开张的礼单你找出来,统计一下人头,尤其是跟咱们去了大盛宫的同道,有空的话联络一下,看看其他人最近有没有遇上什么麻烦。”
刘敏亮笑了:“放心,已经在做了,祭奠禅心方丈的事就辛苦你了,派别人去不够尊重,只有你才能代表咱们赊刀人。”
我起身:“就这么定了,我明早动身……”
说到这,我瞥了杨树一眼:“嗯,让杨树跟我一起去,谢导就留下帮你,有问题随时电联。”
杨树这才眉开眼笑。
众人散去,我回了自己屋子,刚一进屋,小雪就呲溜一下窜上我的肩膀,咬住我的耳垂就不撒口了,还使劲摇晃小脑袋,那架势,像是要生生咬下一块肉似的。
我疼的哎哎直叫:“大仙饶命,出了点意外,我不是故意的……”
小雪死活不松口,嘴里发出含混的吱吱声。
虽然听不懂,但用猜的也知道,肯定不会是啥好话就是了。
无奈,我只得连连赔笑:“大仙,你先撒开,咱有话好说,你想要什么补偿,我回头一准弄给你,十颗阴珠够不够?啊?不够……那就二十颗!”
对付它这种小妖精,我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没有什么事是二十颗阴珠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三十颗!
小雪果然松了口,但仍旧在我肩膀、胳膊上『乱』窜一气,这边嗅嗅,那边闻闻的。
我笑了:“放心吧,没少啥零件。”
它这才气哼哼的窜到了电脑桌上,抱着两个短小的前爪,瞪眼瞅着我,还拿尾巴不停的敲打着桌面,一副要仔细审问我一番的模样。
无奈之下,我只得躺回床上,将此次去天津和苗寨的事,避重就轻的跟它说了说,也不知道说到哪里,困倦袭来,我就此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我起身洗漱之后想要出门,可我这边刚穿上衣服,小雪就窜上了我的肩膀,我扭头一看,它正气势汹汹的瞪着我,看样子我要是不带上它,今天是甭想出得了这个门了。
无奈,我只好拉开衣襟:“得嘞,带你一起还不行么,咱们去辽宁转转。”